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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
司照檀能感覺到它已近在咫尺,僅隔著一道閣樓的小門。似乎感知到門內有人,腳步聲忽然停滯在門口不動了。
「刺啦……刺啦……」
她緊緊握著劍柄,背後沁出了一身冷汗。這是什麼聲音,門外的東西正在做什麼?司照檀抿唇,悄無聲息地趴下,貼近門縫往外看去——
門縫中,她看見了一張天生缺失雙眼的臉。原本應該是眼睛的地方空無一物,只有兩個淺淺的凹坑。
此時此刻,那張臉正含笑以一種窺視的姿態往門內「看」來,見門內的人已經發現自己,它笑得更加快活。瞬間,那張塗滿口脂的小嘴瞬間咧得極大,露出滿口森森白牙,邪祟之氣從它身上如瀑布般狂灑向四方,幾乎淹沒了整座歌樓!
這隻邪祟通人性,竟將她當作獵物戲弄賞玩。
司照檀勉強鎮定地重站了起來。得虧她極擅機巧之術,晝夜不分地與人偶傀儡打交道,少時技藝不精時別說做出少了雙眼睛的傀儡,即便是缺胳膊少腿或是三頭六臂也是有的。如今再看門外這尊正窺視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竟能苦中作樂地生出幾分親切感。
她苦笑了一下,聽著門外指甲不斷地抓撓與嬉笑,只希望這扇門能耐撓一些。沒了靈力便不能操控傀儡,亦不能操縱術法,難道今天只能和這隻品級頗高的邪祟肉搏了?
她抿起唇,心裡暗罵接了靈賞令的那幾個人磨磨蹭蹭不靠譜。但看著已經穿透門板的手指,她又有些慶幸,萬一接令的是些懶於修煉的蠢貨,至少不用白白折在這送死。
在無眼邪祟將整隻手臂捅穿門板之時,一直擋在中間的傀儡動了!
司照檀震驚望去,這隻平日裡被她時刻帶在身邊,與她容貌幾近一致的人形傀儡竟然抓住邪祟在半空抓撓的手臂,狠狠掰折下去!霎時間,與邪祟接觸到的皮膚發出被燎燒的聲響,冒起一股黑煙。
見勢不妙,司照檀對著邪祟繼續探進來的身體就是一陣劈砍。無奈它仿佛是鋼筋鐵骨所鑄,任她使盡渾身解數都無法穿透半分!
司照檀緊緊攥著長劍,在此關頭,心下閃過幾個人的面容——父親,母親,還有她……
她狠狠啐了一口,仿佛這樣就能將最後那個人與自己劃清界限。如若今天真死在這隻邪祟的手上,那人絕對會作出一副面上沉痛心中卻恨不得放滿一百零八響鞭炮的嘴臉,就為了這個,她今天都不能死!
黃衫長劍的女修從芥子袋中掏出自己花天價買來的保命法器,望著那片小小的花葉,司照檀肉痛不已。
天下皆知她炮製的通訊靈紙熱賣整個四海十三州,卻不知製作這些傀儡所需的花銷亦是令人咂舌。若不是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她真不想用這些實打實花靈石買來的法器——
她咬緊牙,剛想將花葉扔出,卻聽門外轟隆一聲巨響,樓下那些歌女們的尖叫與奔逃聲此起彼伏響起,像是受了什麼極大的驚嚇。
難道還有另外的邪祟?司照檀愣住,可按照常理說,沒有修為的凡人是看不見邪祟的啊。
僅在她怔愣的一息間,熟悉的劍氣逼近,如光如電般殺至!司照檀心道不好,連忙躲開,順帶著將仍傻傻攥著邪祟手臂的傀儡拉到一側。
別告訴我是她接了靈賞。
下一刻,司照檀懷揣著的那絲希望跟隨著被劍氣掃開的門板一起碎裂成渣。
小小的閣樓門口擠滿了人,認識的不認識的眼熟的深仇大恨的——
深仇大恨的。
那個與自己共用一張臉的人此刻正死死掐著邪祟的脖子,將它深深嵌進了牆壁。見司照檀滿臉複雜地抬眼看她,司羨檀露出一絲微笑,掐住邪祟的五指猝然收緊。
「妹妹,別來無恙啊。」
*
咽下謝辭昭給的補靈丹,司照檀道了聲謝,目光從面前幾個人臉上划過。輪到那張拿起鏡子就能看見,正似笑非笑望著她的臉時,她毫無感激之心,甚至面露些許厭惡之色。
扭過頭不看司羨檀,司照檀將目光定在了那個從未見過的女修身上。
她被刀宗的那兩個人一左一右夾在中間,正垂眼將長刀收入鞘中,滿臉氣定神閒,看不出是僅僅築基期的修士。
只是築基,對上這樣強的邪祟卻絲毫不見怯意,補刀又快又准,刀氣間蘊含的靈力更是她從未見過的純粹,不敢細想假以時日成長起來會是如何可怕的人物……司照檀掃了眼一旁修為據稱已快至金丹的寧歸蘿,心下有了比較。
見司照檀一直看過來,柳姒衣有些不滿:「幹嘛老盯著我們小師妹,反正你現在自己占著器宗,想要自己去收。」
「你們……小師妹?」
只是出來半個月,怎麼百年沒有弟子的刀宗就忽然鐵樹開花了?司照檀恍惚間又看了一眼那個靜靜站在原地的女修,只見她也打量了自己一眼,不知想到些什麼,忽然笑了。
「我叫景應願,十日前剛拜入刀宗,」她道,「他日若還有高犒賞的靈賞令,記得叫上我和我師姐。」
柳姒衣笑嘻嘻地一把勾住小師妹的脖子,瞥見角落那具逐漸化作黑水的邪祟屍體,好奇道:「小師妹是如何確定邪祟位置的?」
寧歸蘿發出一聲輕嗤,顯然不相信這個僅是築基期的入門弟子能說出什麼有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