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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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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街巷不该有人来,总是乏人问津。因为这里是个死胡同,而身后的那破败院落,早就遭人唾弃,牌匾横斜。

但无论多死寂多冷清,这里都是他的家,唯一的家。

小小的少年濒临死亡,却依然倔强的与大他数岁的锦衣少年对视。不过看在少年眼里,这毫无焦距的视线实在缺乏威慑力。

“你就是聂远之?聂家唯一的遗孤?”

清清冷冷的声音,透着孤傲威

严。十多岁的少年展现无人能及的魄力,以睥睨天下之姿踏入他的生命。

冻裂的唇微微开合,喉咙却似冻结,无法吐露一个字。他想问他是谁,又为何而来。

仿佛看透了聂远之的心思,那锦衣少年微微蹙眉,随后倨傲抬起下颚,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家父乃海青凌王,而本殿下正是凌王唯一独子,墨彻。”

坚持听完这一句,对远之来说已是极限。卷缩的身子往墙边倾倒,模糊的视线终于完全变成了黑暗。

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跟爹娘哥哥他们团圆,反而身处一间陌生又华丽的屋子。聂远之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似遗憾却又欣然。随后,他才知道,原来是那叫墨彻的少年救了自己,而自己正身处他在京城的别庄。

聂远之虽然被救,心里却没有半分感激。相反,当日相见的画面一直定格在他脑中,那少年倨傲的态度也一再刺痛了他的自尊。

如今的他,不该留在这种地方,也没资格留在这里。

正是他的这种性格,让他与墨彻有了第一次碰撞,很惨烈也令他刻骨铭心。

“堂堂大将军的孩子,原来不过是孬种。哼,你这种人,不配姓聂。”

生平第一次,聂远之失了冷静,被激得没了分寸。不顾尊卑,不分高低,他与那锦衣少年扭打在一块。昔日在同龄的孩子里打架从未输过的他,如今在墨彻面前却输得一败涂地。

他不服,眼底怒火中烧。即使被对方压着双手按在地上,却还是固执的回头瞪着对方。

“对,就是这种眼神。这才像个有骨气的男子汉。聂远之是吧,告诉我,你想不想有朝一日能如今日般将我打趴在地上?”

面对少年的质问,远之只是抿紧了唇。可那满脸愤怒的表情,还有那对喷火的清澈黑眸,让少年即使得不到回答,也明白了他心底的心思。

“既然想,那就别再逞强。你还想回去过那种流浪的日子?还想受尽众人耻笑,然后只能日夜游荡街头靠剩物为生?我父王告诉我,真正的男子汉该是能屈能伸,空有傲骨有什么用?成不了大事依旧是场空。”

少年在跟他讲道理,而聪明的聂远之当然听明白了他的意有所指。

过去,从没人这么跟他说过,所以他不懂。如今,少年墨彻的话就如同当头棒喝,至少让他清醒,让他不得不思考起这番话来。

于是,聂远之在别院住了下来。墨彻替他请来了西席,教他读书写字,又送来了很多兵书,让他随意翻看。武学方面,他本就熟记聂

家的武功心法。只是流浪街头的日子,他连生存都难,根本无心修习。而过去在家,他是老幺,是家里人疼宠的对象,日日随心所欲,不务正业。

一场家变改变了他的人生,也让他与墨彻有了交集。

在别院的那四年里,他不问世事,只顾埋头苦学,勤练武功。墨彻经常来看他,就算再忙,他也不会忘记关心他。

渐渐的,聂远之的生命中有了失去家人后第一个重要的人,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人已经深深刻入心中,再也无法抹去。

十四岁那年,他武学已经颇有成就,兵法政略更是皆有独到见解。他的授课恩师早在一年前就离去,因为他已经无所相授。而之后的日子,远之便自行琢磨;有时,也会与回来看他的墨彻探讨一番。

墨彻已经二十了,褪去了昔日的青涩。不知何时,远之也无法再从他脸上看见那些纯粹的轻狂与霸气了。他变得内敛沉稳,也变得有些难以捉摸。微笑成了他脸上常有的表情,偶尔,那眼底也会闪过不知名的别样情绪。

那一年,海青发生了几件大事。先是老皇帝病逝,再是年幼太子位被篡夺,而在那场宫变中,墨彻失去了他最尊敬的父亲。

然而还来不及平复丧父之痛,墨彻便继承了凌王的封号,担起了属于他的重责。先是平了叛乱,再是助小皇帝登了皇位。而他自己,则成了一人之下,实则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那一年,海青的边境也不安稳。似是里应外合般,皇朝内宫变刚刚落下帷幕,边界的战事便如火如荼的开了打。

自海青前任镇国将军死后,海青的武力便一蹶不振。朝内良将不出,而驻守边关的老将却相继去世。加上宫变后的人心不稳,海青一时间动摇了根基,陷入了混乱。百姓惶恐不安,流言四起。

正是在这一片混乱中的某日夜晚,许久不再来别院看望的墨彻再次踏入了聂远之所住的地方。

一名还是脸上未脱稚气的少年,却在四年间飞速成长,被一身经历逼得少年老成。另一名却是如今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为国为民背负重责历任,不得不倾注所有堵上一切。

两人在月下饮酒,被月光映落的人影相交而错。

他问:“远之,可愿成为我的神兵利器。”

而他,毫不犹豫的回答:“此生不悔。”

便是这一句承诺,成就了之后一战成名的少年将军,也让海青再次有了强大武力,有了他们的无敌将军——聂远之。

从乱臣贼子

到备受重用,不过短短一年。他始终游走在边疆,才定了西边的寇乱,便去了南边剿匪,当他再次回到皇城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模样。

原来,摄政王力排众议,在朝堂之上力挺他,才能让他有机会带兵出征,并获得如今战功彪炳,凯旋而归的荣耀。

原来,摄政王还一直暗中查探,在握有所有证据后一意孤行,重审昔日聂将军叛国之案,这才牵扯出一段叫人心酸的真相。栽赃陷害,乱臣贼子另有其人。

挺直了腰杆背脊端坐在马上的少年,扳直了一张脸,掩饰起心底的激动。回京的这段路并不长,从进了城门到皇宫的这段路更比不得之前的迢迢长路。可是如今的他们,队伍被拉得悠长,几乎是寸步难行。

那些热情的百姓,那些中途便辨出家人,忍不住与之相拥的将士与家眷。聂远之没有阻止,也不忍阻止。所以,即使那么想见到那人,即便他的心已经越跳越快,越跳越猛,他还是忍下了,压下了。

当真是漫漫长路,而长路终有尽头。那巍峨高耸的城门,与他,只有数步之遥了。

此时,皇宫的城门缓缓打开,街道外的百姓被拦在了外围。可今天是举国同庆的好日子,是少年将军打了胜仗凯旋归来的好日子。所以一早,皇城中便颁布了命令:大赦天下,举国同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