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第1页)
那些人,或者说,包裹在褴褛衣衫中的活骷髅,只能以仍存的鼻息自证其之所以为人。
李群青想起自己方才离开的长安。长安三万街巷,冠盖满京华,而此处却是生灵涂炭。
这不是她所认为合理的世界。
群青随手撩开一处还算完好的帐子。一个老翁背对着门坐着,两肩因呼吸而吃力地松动。她适应了帐内昏沉的光景与浓重的浊气,忽听到一个女子微弱地惊呼了一声。
借着透进来的光,她隐约看到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女子埋在一堆破布中,手里抱着一个襁褓——她在给孩子喂奶。
“你是何人?”
那老翁问,“长安来的?”
“是。”
李群青道。
她握着剑柄坐下来。一阵窸窣声后,那女子顶着一张苍白的面孔走了过来,坐到李群青面前。
“大人。”
她轻声道,“前几日行省的老爷已来看过,说不日便有干粮与水过来。”
“那送过来了吗?”
那女子一顿,缓缓摇头。
“这位是”
李群青看向那老翁,试探性地问道。
她话音滞住,只听那女子放声大哭。
“这是我公公。”
她哽咽着,一手用力抵住前额,“我夫君上个月去燕京,回来便染了病连我婆婆的命一同索去了我公公也发热病,熬了几日,眼睛瞎了”
“那你呢?”
“我在正定老家生了孩子,正在月子里。”
她将泪抹了,回头看自己的孩子,“回来的时候,瘟疫的头一波已经过了,人也都没了。”
先是瘟疫,后是饥荒。
李群青抬手,握了握她的肩头。小妇人望向她,忽有些失神,低声道:“我真羡慕你。”
李群青身边的随从已在分发干粮,向帐里递了一些来。她去接过了不多的干粮,放在一张瘸腿的木桌上,问道:“既然瘟疫已过,你们为何不回去?”
“回去。”
那老翁开口,“回哪里?”
“回你们的家。”
李群青道,“我从未务农,却也听说荒年之后有余年,只要还有人活着,日子便还要过下去。”
“女娃,你太年轻,想得太少,又是从长安来。”
老翁侧过脸,颧骨高耸着,“一个冀州的荒年,对大豫而言不算什么,对我们这些平头黔首而言,就是灭顶的大难。”
李群青垂下眼,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况且那地方也回不了。”
老翁道,“大约两个月前,有人在我们的田里,看见过一只断翅流血的凤鸟。”
“人快到了?”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