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不开窍的木头(第2页)
阿全道:“是不是熊瞎子来偷苞米了?”
随即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分明在穿衣服,以及点燃灯火。这时又有东西飞入院里,这下是咣当一声脆响,似是击碎了什么物事,静夜听来,格外的刺耳。小仙好像被蝎子蛰到了屁股,带着哭腔,叫道:“菜坛子破了,我们的酸菜!”
阿全怒不可遏,从床上跳了下来,厉声道:“敢打破菜坛子?我去打破他的头!”
小仙嘴里埋怨道:“你怎么又光着脚了?昨天才换好的被单,你一会上床睡觉,记得脚要使水,冲洗干净。”
阿全嘀咕道:“整天洗脚洗手,又不是去别人家做客,我以前上了茅房不洗手,接着拿碗吃饭,还不是什么病也没有?”
他来到院子中间,借着微弱的光线,只见堆放在墙脚下的一只坛子,被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击破了个大洞,汁水汨汩流出,整个院子弥漫着一股酸酸的味道。
阿全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是哪个乌龟王八蛋,砸我的坛子算什么本事?有种就……哎哟……”
话音未落,又一块石头从外面飞了进来,砰的一声,击中他的后背。阿全气得暴跳如雷,喝道:“简直欺人太甚!我与你拼了。”
从墙角拿起根铁锹,打开院门,大步走了出去。
他走到外面,仿佛看到极不可思议的事情,惊道:“怎么是……?”
声音却如剪刀裁布匹,硬生生地停顿了下来。小仙急道:“你没事么?”
阿全道:“一不小心,跌了一跤。”
小仙拍了拍心口,道:“上床记得洗脚……”
胡恨心中咯噔一声,已经嗅出了非同寻常的气息,暗道:“只怕有些古怪。”
当下蹑手蹑脚来到窗前,指头戳破窗纸,眼睛往外看去。
他房间的窗户正对着院子,故而外面有任何动静,都难逃他的眼睛。果然过了不久,只见厚厚的木门被一点点推开,十余人慢慢溜了进来,双脚轻轻抬起,仿佛大腿上系了绳子,落地之时,几乎无声无息,显然不想惊动了里面的人。阿全走在最前,走到门口,一脚踢开了房门,大声叫道:“王八蛋狗杂种,吃了我家的酒和肉,全他妈的给我吐出来!”
得知此人不是所谓的华山派叶枫,登时对他的肥鸡老酒心痛不已,问候胡恨的脏话,不由脱口而出。
胡恨冷冷道:“还给你!”
双掌一摆,排山倒海般推了出去。阿全翻了几个筋斗,跌了出去。在他身后的人躲避不及,被阿全撞得东倒西歪,跌跌撞撞。胡恨哈哈大笑,道:“就凭你们这几个草包饭桶,也拦得住我?”
足不点地,把众人的肉身,当成柔软的垫子,大步踩了过去。
可惜他的双脚尚未迈出大门,耳畔呼的一声响,一柄长剑似毒蛇一般,直直向他喉咙刺了过来,剑气凌厉,其势迅如闪电。胡恨不由得大吃一惊,黑暗中只觉得风声飒然,剑锋已刺到喉边,知道必有高手偷袭。危急之中身子斜刺向旁冲出,嗤的一声轻响,剑锋已将他胸前衣服划破了一条大缝,只须有毫厘之差,便是开膛破腹之祸。
那人一击不中,身形晃动,抢上数尺,剑尖指向他的后心。胡恨猛地里大喝一声:“撤剑!”
身子原地打转,左掌便来抢夺那人手中的长剑,右手食指戳向那人腰间。那人笑道:“你把命留下。”
长剑缩回,剑尖下沉,刺向他的小腹。胡恨头也不回,反足踢了出去,怒道:“怎么又是你!你还没有死啊?”
叶枫吐了吐舌头,左眼微闭,右眼微睁,脸上肌肉扭曲抖动,向他扮了个极其怪异的鬼脸,笑道:“我吉星高照,向来运气好极了。”
他憋了一肚皮的怒气,刷刷连刺几剑,尽往胡恨要害刺去。胡恨急于脱身,无心恋战,边斗边走。叶枫大喝一声,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右手一挥,一道剑光,直向胡恨肩头劈下。
胡恨道:“你留得住我?”
倒退几步,忽然似鹰隼鹞子,蓦地拔起身子,倾刻间就从数人头顶跃了过去,度快到无与伦比。便是赵鱼,叶枫两人同时出手,竟也没拦住他。两人齐声喝道:“往哪里逃?”
一左一右,夹攻过去。胡恨反应更快,拿住了一个身材肥胖的山民,五指按在他的天灵盖,道:“谁敢上来,我就杀了他!”
众人一怔,不敢逼得太近,胡恨挟持着山民,一步步向山上走去。到达山顶,却已无路可走,原来是个绝地。四面均是悬崖峭壁,从上望下,不知深浅,黑沉沉的,犹如黑沉沉的地狱,说不出的阴森可怖。胡恨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暗道:“想不到我终究难逃一死。”
赵鱼笑道:“胡爷,敢问路在何方?”
胡恨斜睨众人,满脸狂傲,哈哈大笑,道:“谁说我无路可走?我不会死在任何人手上。”
在大笑声中,他抱着肥胖山民,向后仰倒,如一枚断线的风筝,一个筋斗翻下悬崖,消失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众人哪想得到一代枭雄胡恨居然会用这种方式结束生命?立在崖边,怔怔呆,久久不语。
过了良久,赵鱼忽然一拍脑袋,问道:“太公,这山崖有多高?崖下是平地,还是水潭?”
徐太公想了想,道:“这山崖约有一两百丈高低,崖下是好大的一片沼泽地。”
赵鱼面色大变,大叫不好,急道:“快去崖下,把所有进出徐家庄的道路,隘口全部封锁,越快越好!”
崖下是大片的沼泽,胡恨又抱着个肥胖的山民,他是不是可以把山民的身躯,当成柔软的垫子,从而减缓了下落的度?这样一来,胡恨摔死的机会岂非又少了几分?众人以最快度冲到崖下,没过多久,就现了那山民的尸体。他脖颈折断,却没有现胡恨的行踪。各个通道,隘口相继派人来报,均不见胡恨。
胡恨就这样不留痕迹地消失了。纵使一缕轻烟飘过,也会有淡淡的味道,纵使一阵轻风拂过,亦会有几片叶子掉落,他是怎么做到无迹可寻的?莫非他有通天遁地的本领?难道他真是江湖上不朽的传奇?难道他真是九条命的猫?赵鱼并不气馁,他相信在这铜墙铁壁一般,重重的包围之下,想要从容脱身,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胡恨一定躲在某个难以现的角落,伺机而动。
徐家庄彻夜不眠,弄得鸡飞狗跳,差不多把整个徐家庄翻了个底朝天,蚯蚓老鼠倒是捕获了不少,就是找不到胡恨。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除了继续搜索,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一天,二天,三天……不知不觉六天过去了,众人累得东倒西歪,疲惫不堪,连胡恨的一根毛都没看到,人人心里在问:“胡恨去哪里了?”
多日不歇不停的搜索,一无所获,心中的沮丧可想而知,众人的忍耐也到了极点。老丁等捕快趁机在背后煽风点火,挑拨唆使徐家庄的山民,说什么赵鱼为了个人的前途,不顾大家的死活。果然众人被他们说动,群情激愤。他们压根就不知道被老丁当枪使,胡恨缉拿到案之时,也就是老丁他们的未日。
第七天一大早,便有人在赵鱼面前公然难,指桑骂槐。老丁等捕快假意劝阻,替赵鱼说话,其实背对着赵鱼不停向众人使眼色。赵鱼,叶枫无可奈何,只当作自己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的聋子。两人神情落寞,在众人一声高似一声的诘问,怒骂中仓惶而去,登上一座山头,放眼看去,四处尽是层层叠叠的山峦,宛若一块块无法化解,压在心上的块垒,更增添了不少的烦恼。
赵鱼拨了根草,放在嘴里咀嚼着,仰天叹了口气,道:“我举步维艰,一事无成,是不是我真的错了?是不是只有改变,我才有出路?”
他忽然紧紧握住叶枫的双手,眼中闪动着泪光,嘶哑着嗓子,问道:“我该不该向现实妥协?该不该向那些人低头?”
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所遵守的脚踏实地,凭良心做事,不仅是天大的笑话,而且在这个社会根本就行不通。这个社会要的是尔虞我诈,厚颜无耻。不把自己换上狼心狗肺,连自己的尊严都不敢出卖,怎么出人头地?“赵捕头,出大事了!”
只见老丁一脸惶恐,快步而来。赵鱼霍然立起身子,大声问道:“是不是现了胡恨?”
他一直坚信胡恨就在徐家庄。他之所以锲而不舍,因为胡恨是拯救他前途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