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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破晓(第4页)

他们认为同性恋是种精神类疾病,需要接受治疗之后才能“恢复正常”

章途没法告诉江宁川这一切。

那双眸子里的情意真真切切,绝不作假。虽然现在大家都觉得他们只是好朋友,可这样长久下去,谁知道哪天就会暴露,然后被人指指点点侧目而视,乃至于被送进医院?

这绝对不会是他想要看见的结果。

章途思考再三,终于开口:“我觉得我们应该保持一点适当的距离。”

江宁川听见这话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瞪着眼睛,眼里是错愕和不解:“为什么?”

“两个大男人这么亲密,要是惹得别人说闲话也不太好听,是不是?低调点没坏处,我可以晚上去找你,只是工作的时候,大家……都需要一些自己的空间。”

章途绞尽脑汁说得委婉,他光是说出这段话都觉得好有负罪感。

江宁川没像他预想的那样抛出无数个“为什么”

,也没流露出受伤的情绪,只是沉默着低头,章途能看到他的发旋。

“我知道,我只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江宁川支支吾吾地开口,“以前、以前有过这种事。我以为不去想就不会发生。”

章途觉出江宁川这人像鸵鸟的可爱之处来了,弯弯眼睛笑道:“就是不去想,它也存在呀。”

江宁川此刻就像是他班上犯了错的小孩儿,跟章老师承认错误:“那我以后没事尽量不来学校找你。”

他使了个小小的心机,说的是“尽量”

,尽量可不是绝对的意思。

章途看不出是听出来了还是没听出来,收拾好自己桌上的东西,把办公室门一锁,宣布:“回家。”

回他们的家。

江宁川心里热乎乎的。

其实他没跟章途说实话。

这些从城市里来的知识青年能在这个小小的落后的山村待多久?谁也不信他们真能在这里待上一辈子。章途又愿意和他相处多久?江宁川也不信章途可以和他过一辈子,他是想相信的,但总是做不到。他们这样的关系本就如江中浮萍,说不定哪天就断了。因此,他恨不得把和对方相处的每一秒都掰成两秒过,万一哪天、哪天真的分开了,也有可以做一辈子的念想。

这样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

所以他格外珍视能和章途相处的时间,总想时时刻刻能看见对方。

章途说要他们减少见面时间,江宁川虽然听着有点失落,但一想到对方是为二人的长久计,就又高兴起来。

江宁川家里还是先前那样,一览无余,穷得叮当响的模样。之前章途在这里住时,许多日用品都在这里,让这个孤零零空荡荡的屋子里被填满了一半,但章途搬回知青宿舍后,屋子里又骤然空了一半,那空白一半的痕迹太明显,一眼就可以看出,屋子的主人至今仍在等着某个人回来。

上次来这里还是深更半夜,根本看不清屋里的陈设,章途也不会觉得世界上竟还会有这么一个人专程等他。但是现在看见了,心里便不能不柔软。

江宁川问:“你能搬回来吗?”

章途目光闪了闪,垂眸道:“还是不了……我会常来找你。”

以前大家心里都敞亮,同居坦坦荡荡,但现下,心里有了人,藏了事,再说起这件事就有些羞涩了。安全起见,就像在小学校的办公室对江宁川说的,他们还是得保持点儿适当的距离。

还在想着这事呢,忽然感觉有只手覆上了自己的,温热的触感传来,章途顺眼看去,江宁川红着脸。低头不敢看他,手倒是不老实。章途越看越觉得江宁川可爱,大大方方回握住,对江宁川的那些小心思佯作不知:“怎么了?”

江宁川有点扭捏,用空闲的那只手攥着床单:“我们、我们是不是可以,我想……”

“想什么?”

章途越是使坏,面上就越坦然,“想亲我?”

内心的想法被击中,他没想到章途就这么面不改色地把他藏了好些天的、蠢蠢欲动的欲望给说了出来,江宁川觉得自己是一只快被煮熟的螃蟹,晕头晕脑,只会顺着章途的话说:“想……”

章途压低了声音,拉近暧昧的气氛,目光却毫不遮掩,直勾勾地看着江宁川的唇:“想亲我哪里?”

他还等着江宁川期期艾艾地回答,但没想到此人无师自通,很主动地凑上来亲了一口。

这下把章途整不会了,愣了一会儿才轻轻笑了声。

江宁川的眼里已经是一汪春水,适才尝过了一点甜头,但依然不够。

章途问:“还要做什么?”

江宁川伸出舌尖,轻轻舔了章途的嘴唇一下。

满脸通红,心愿却很执着地表露出来。

两个人吻得气喘吁吁、擦枪走火,在这个容易热血上涌的年纪,彼此都太了解对方身上会出现什么反应。江宁川的气息急促,也忘了自己一开始明明都害羞得不敢看人,手明目张胆地就往章途下身探:“我……我帮你。”

章途蓦然抓住这只手。

本来该顺水推舟往后发展的流程于是戛然而止。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江宁川像是忽从一场大梦中醒过来一样,意识到自己太着急,可能会招惹到章途的反感,他急忙抽回手:“对不起,我……”

完了,他是不是觉得我太轻浮?江宁川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全神贯注地关注章途的举动,生怕自己要从云端跌下去。

到目前为止,现在的这些事岂不都像是在做梦一样?木板床明明很硬,他坐在上面,却觉得天底下最柔软的天鹅绒也不过如此。

童年记忆中那些乡野闲汉们对那个“走旱道”

的人的评判里,总免不了一些侮辱字眼,那些话就像是某种记忆的烙印,刻在他的灵魂里。他一直在恐惧的,就是章途会不会冷眼看着他,对他所做的一切都无动于衷,然后冷冰冰地说出那个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