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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先帝还没有下令让他离京就国。但在这之前,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局。
现在再想起来,我只觉讽刺。
他确实回来了,说到做到。
就像当年他突然在世人面前现身时一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见我的地方,并不是建章宫的正殿上。而是在正殿和后面宫室相连的复道上。
这复道,是建章宫最有名的地方,如长虹飞跨,站在上面视野开阔,能将建章宫高墙之外二十里内的景色一览无遗。
新帝身边没有随从。
他的身量似乎又比从前更张开了些,站在那里,遗世独立。
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
过去的记忆,并无美好,只有破碎。不过我也不再是那终日只想着自己那片小天地的我,再见到他时,已然心如止水。
我上前行叩拜之礼,道:“玉清观玄真,拜见陛下。陛下万年,无量寿福。”
话音落下,没有人答话。
我似乎能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
“平身。”
过了一会,我听到他答道。
那声音很是平缓,比记忆中更低沉些。
不过,一样的清冷。
仇雠(下)
我谢了恩,站起身来,并不看他,只垂眸恭立。
地上的影子动了动,他似乎也没有看我,转过头去,继续凭栏望着城中景致。
“你呈来的信,朕看过了。”
他说,“你来求见,就是为了董裕等人,是么?”
正好,我也不想废话。
“正是。”
我说,“陛下明鉴。贫道上书所言句句是实。董裕等人投靠乱党,助纣为虐,残杀忠良,祸乱朝野,乃证据确凿。”
每一个字,我都说得很是清楚。因为当下大理寺和执金吾那边每日忙碌着抓的人,无不跟着几个罪名有关。
他颔首,道:“证据何在?”
我随即将一本厚厚的册子呈上。
他接过,翻了翻。
修长的手指滑过书页,哗哗作响。
他翻了几页看了看,道:“这册中皆不过记述,要治罪,人证物证缺一不可。”
我说:“人证物证都有,只要大理寺立案,贫道可一一引路,将册中所述罪证一样不落找寻出来。”
地上的影子动了动。
他似转过头来,正盯着我。
“故而你除了将这册子交给朕之外,还藏了一手?”
我毫无慌乱,平静答道:“贫道来此,不过一人罢了。人证物证全拉出来,只怕十车也不够,贫道孱弱之躯,实做不得许多事,唯有先将这册子先呈与陛下,陛下明鉴。”
他没有动,似乎仍在盯着我。
“知道了。”
少顷,他淡淡道,“可还有别的事?”
“并无旁事。”
我答道。
又是一阵沉默。
“这几年,你还好么?”
他问道。
我有些诧异。
说实在的,无论怎样的心如止水,听到他亲口问出这几个字,我仍然有些五味杂陈的感觉。
当然,我希望他是真的对我还有些同情,好爽快地把眼下的事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