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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隔着三尺远坐着,一边吃一边说话。直到吃完了茶点,喝完了茶,我们还坐着聊了许久。
生平第一回,我觉得大冬天里在这样无遮无挡的地方喝西北风,居然颇有乐趣。
我也忽然明白了兄长为何会跟齐王相谈甚欢。
他愿意说话的时候,一点也不闷,甚至有时让人招架不住。
譬如,他问我,为何我明明不讨厌他,为何从前每次见到他,都总是不高兴的样子。
我诧异地看着他,说,明明是他总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他也很是诧异。说他不曾不高兴。
我说,他不笑的时候,就像不高兴一样。
他更是疑惑,说平日里又没有可笑之事,为什么要乱笑?那看起来不是像个傻瓜么?
我心想,你难道不笑就不傻么?
“子烨。”
我索性哄道,“你日后常对我笑就好了。你笑的时候最好看,要是我高兴了,说不定就答应了。”
他看着我,一脸鄙夷,似乎我也是那些认为他只有脸算得长处的浅薄之人。
“不笑。”
他转过头去,冷冷道。
旧事(三十)
分别之时,子烨问我,下次见面在何处?
我想了想,问他可知道芙蓉园里的青霄观?
子烨说知道。
我说,青霄观边上有一处小园子,叫做静园。明日,我会去那里。
而后,我乐颠颠地回家去了。
兄长不在家,家中最能管我的,就是乳母。不过有明玉做幌子,她没什么异议,只问我今天在明玉家里做了什么,居然去了大半日。
我厚着脸皮说没什么,不过是跟着明玉读读书写写字。
乳母像看奇观一样看着我,说我这是开了什么窍,居然真的读书写字了。
我的脸皮又继续长到了城墙拐角一般厚,说那当然,我可是大家闺秀。而后,我带着谁也看不懂的傻笑,回房去了。
这一天晚上,我睡得很好。
梦见了什么,我也记不得了。只知道我不但是笑着醒来的,口水还湿了枕头。
我是个讲策略的人,知道一个不能总用一个理由撒谎,要换着来。
芙蓉园毕竟是皇家苑囿,我到那里去,并不受许多限制。而芙蓉园里的青霄观,供奉着姑母的灵位,我跟乳母要去拜一拜,她果然也阻止我。
不过,她很是诧异。
“你从不爱去寺庙里,每次进香,你就这里不适那里有事,如今这是怎么了?”
她说,“上次你要去广寿寺,这次又去青霄观,当真是改了性了。”
我说:“也没什么。不过昨日夜里梦见了姑母,她说她孤寂得很,我总不去看她。我思忖着确实是太少去,该经常拜一拜才对。”
说罢,我不满地看着乳母:“你总说我不敬神佛日后要吃亏,我现在敬了,你又说我。那我还是不去好了。”
乳母是个虔诚之人,随即笑道:“我也不过好奇罢了。你肯长进乃是好事,怎又不去了?自是要去的。你当年虽年幼,可你姑母待你可是好得很。她膝下没儿女,大公子又忙碌,合该你常去看她。”
就这样,第二日,我在乳母的期许之下,进了芙蓉园。
挑选这个地方,其实也是因为子烨。
摘星楼下的马毬场,是他当年出名的地方。
这之后,他也会三不五时到这里打马毬。
明玉她们一向眼馋得很。可惜身为大家闺秀,她们不能和平头百姓一般挤到边上去看,也不能像我一样随意进入芙蓉园。且子烨总是心血来潮一般出现,她们得到消息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毕竟到这样的地方来,要带着贡品,所以有侍婢跟着是免不得的。
我到了青霄观的大殿上,规规矩矩地给姑母进香,磕了头。才起身,我忽然看到不远处的一个牌位前,也摆着一只小香炉,上面有残存的香根,显然是刚有人拜过。
“那是何人的灵位?”
我问殿上伺候的老宫人。
老宫人道:“那是齐王生母许昭容的。方才齐王过来,给许昭容进了香。”
我讶然。
旁边的两名侍婢则眼睛放光,忙问道:“齐王竟是来了?他去了何处?”
老宫人笑道:“我等可不知晓这个。摘星楼前面的马毬场,齐王是常去的,也许打马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