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第1页)
萧景衍坦然承认,“不错,早在雁岭之前,我就找到了言老下落,我本来想救言老出去,可言老为了大计甘愿留在襄阳王府,怀山从言老口中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世。”
“所以他受了刺激?”
“于他而言,二十载春秋岁月,惶惶然,忽如一梦,任谁也不可能心中毫无起伏波澜。”
“二十载春秋岁月,惶惶然,忽如一梦,这话说得可真好。”
“我今日来此,是替父皇传话的,父皇受惊不小,大限将至,他想要再见你一面,等下麻烦太后娘娘随我入宫吧。”
贾太后嗤笑一声,“他要见我,好啊,不过,这要等到三日之后。”
“三日之后?”
“对,三日之后,哀家沐浴更衣,净手煴香,再去好好见这位皇帝陛下最后一面。”
千古
太学。
阮如玉走近时,文南正在抹眼泪。
“如玉,王爷他真的死了吗……”
阮如玉轻叹一声,“皇上念及父子亲情,并未追究他的大不敬之罪,準以王爷之礼厚葬,于他而言,这也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阮如玉没有将萧景珃的真实身世告诉梁帝,斯人已逝,说再多也是枉然。
萧景珃这一世几经坎坷,她从前很讨厌这个人,觉得他目中无人,狂傲自大,可是时过境迁,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全都掩藏在了喧嚣烟尘之下,仔细想想,人生底色,总是苍凉。
文南的几案上堆着一些卷册,书页外翻,显然是她匆忙间还没收拾完。
阮如玉愣了一下,“文南,你要离开太学?”
文南点了点头,她原本就是为了萧景珃才来此的,她知道萧景珃喜欢阮如玉,她就也想和阮如玉像一些,所以她才入太学为官,如今,萧景珃已死,她也没有什麽好留恋的了。
“父亲一直不喜欢我出来做官,襄阳王去了,我再留在这里也没什麽意思了,如玉,你从前帮了我许多,虽然以后我不在太学了,但如果有什麽需要,你还是可以来找我的,你不在太学的这些日子,枫儿、乔儿都很有长进,乐馆之事,你也可以找她们帮忙料理操持。”
阮如玉心中一动,这世上有许多种选择,入朝为官,匡扶盛世是一种选择,安乐余生,不问忧患,也是一种选择,她尊重文南的意愿。
西风多少遗恨,世事几度春秋,人活一世,不得已、没奈何都是寻常事,有人初心泯灭,折于碎银几两,也有人历蕩风云,如丸走坂,才明白了自己此生所求,如若可以,她又何尝不希望栖身云树,放浪人间。
可惜,人不能只为自己而活。
阮如玉抱住了她。
“文南,无论你做什麽选择我都支持你,我只希望你能开心快乐。”
灯花寂灭,只影阑珊。
夜已深,阮如玉凭栏而坐,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贾太后布下雁岭之局,又调庐水重兵觊觎帝位,她如此费尽心机,功败垂成,一朝失势,她却不急不躁,不慌不忙,还有兴致沐浴更衣,入宫觐见,这其中分明就是有鬼。
还有萧景珃之死,阮如玉依稀记得,他死前明明和她喝的一样的酒,纵然他中毒日久,也不至于那麽轻易就死了。
舞乐署中的巧曼易容香君,又在宫中隐姓埋名许久,巧曼并非贾太后之人,后来更是与姜容异路而驰,若没有人帮衬,她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做到这一切还不让人发现的。
阮如玉若有所悟,忙唤,“小菁!”
小菁早已在一旁的榻上睡熟了,阮如玉听见小菁的鼾声,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罢了。”
阮如玉推门出去,漫天星汉灿烂,云遮月蔽,红梅晕染沧影,烟尘沉入夜色,疏香阵阵,萧景衍半倚树干,擡眸一笑,“长卿。”
月色下,他的身影俊朗绝逸,一如初见,一眼万年。
阮如玉把手递给他,笑道,“随之,什麽时候来的?”
萧景衍握住她的手,“我去了阮府,发觉你不在,于是又去了中书省,发觉你也不在,想来你一定是在这乐馆了,果然,我过来瞧见了里面的灯火,这麽晚了,你还在忙吗?”
“是啊,乐馆规模扩大,太学士子日多,文南又告假回家了,一时半刻,多少有些忙不开。”
萧景衍见她容色憔悴,心疼不已,意欲揽她离开,“哪有你这麽做官的,十日的事,你恨不得一日就全部做完,身体如何吃得消呢,天色不早了,走,我送你回去。”
“等一下。”
“怎麽了?”
阮如玉正色看他,“随之,你可还记得,萧景珃是怎麽死的?”
“怀山?”
萧景衍一怔,半晌,他叹气道,“当日,我担心你的安危,虽然已经事先在襄阳王府布下人手,但我还是放心不下,所以没多久我就领兵攻入城中了,但是奇怪的是,我们赶到的时候,萧景珃已经不在了,我之前布下的那些人手也都已经被杀死了,他的尸身是后来在城外找到的,看样子,似是逃离不成,堕马而亡。”
阮如玉忽然紧张了起来,“有没有可能……”
“不可能,怀山少时骑马,曾经摔伤过,虽然后来痊愈,但他左腿腿骨还是留下了磕痕,血肉之伤,或可掩饰僞造,但是骨头上的旧伤是骗不了人的,死者,就是襄阳王萧景珃。”
萧景衍语气笃定,阮如玉想了想,说,“如果他并不是诈死,那麽,他就是意外身亡,我猜,他原本是想假死脱身,可最终却被人半路截杀,这样,也就不难解释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