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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頹然地回屋趴在床上,越想越覺得自己今天一天的行為都很怪異。
明明是要躲著他,耗著他,結果沉不住氣的人為什麼反而先是自己呢?
第二天老天爺更是把她逃避的路都給堵死了。
半夜便下起了雨,從小到大,暴雨如注。邱靜歲早起看到窗外的大雨,嘴巴越張越大,連忙穿上衣服,跑到門樓打開了門。
北方的小城,乾燥的夏季,平日路上總是塵土飛揚,人們臉上好像也被吹上了一層黃土。
可是如今整座城都氤氳著模糊不清的水汽,往日囂張的塵土不見了蹤跡。
路兩邊的人家門口全都站滿了人,小孩不怕雨淋,光著腳在街上踩水,大人們臉上掛著能看見牙花子的笑容,隔著老遠也不妨礙他們交談。
「老張,多少年沒看見這麼大的雨了?這老天爺可算是開眼了。」
「是啊!我看著這雨比見了老娘還親啊!」
鄰居們聽了都捂著嘴笑起來。
邱靜歲伸手去接,雨滴打在掌心,竟然有些疼。
她靠著門,不自覺傻樂。抬眼一看,6司懷也正站在門口,抱臂看著天空落雨,臉上笑意明顯。
她聽見他說:「總算……」
總算什麼?想必是感慨這幾年兢兢業業終於熬過了這場旱災吧。
不論其他,眼前的這場大雨確實是令人欣喜的,邱靜歲好像在回復他,又好像在自說自話:「真是太好了。」
「嗯。」6司懷應答。
稀罕了半天大雨,眾人都回了家,這樣的天氣什麼也幹不了,只能躲在屋裡消磨時間。
下午邱靜歲想起還沒去把青竹今年的徭役給銷了,她站在門口觀望了一會,雨雖然比上午時分小了一點,但是不打傘絕對會變成落湯雞。
對門鄰居抱著簸萁坐在門樓下挑綠豆,問她是不是要出門。
「本來想去里長家一趟,可是我那傘壞了,嬸子家有沒有?」
「我家那口子剛剛打著傘出門了,等他回來我叫他給你送過去。」
「好,那謝謝嬸子了!」
「客氣啥?」對門嬸子話剛說完,裡屋傳來一陣小孩子的打鬧哭聲,她裝好豆子,一邊急急呼呼往裡走,一邊罵罵咧咧地道,「又想吃竹筍炒肉了是不是?」
真的連一秒都不到,孩子的哭聲便戛然而止。
邱靜歲憋笑回了屋裡,等她睡了個午覺再起來,恍惚聽見門口有動靜。她還以為是對門來送傘了,結果出去開門一看,門外空無一人,牆角倒是豎著一把褐色的油紙傘。
她拿起打開,傘面寬闊,一看就是男人用的。
隔壁的院門緊掩著,邱靜歲很有當面鑼對面鼓問問他到底打算幹什麼的衝動,但是一想到他那副忘卻前塵的模樣,只覺無力。
雨滴啪嗒啪嗒落在階下,她的目光隨之落下,雜亂的腳印吸引了她的注意。
腳印雖然互相踩踏有些模糊,但依稀仍能辨認出其中有的腳尖朝門有的腳尖朝外,大概各占一半。
邱靜歲盯著看了那些腳印許久,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她知道自己想錯了一件事,至少6司懷他如今仍然極度看重她,並不是想戲耍自己。
回屋拿了點東西,邱靜歲步下台階,鼓起勇氣,抬手敲了敲隔壁院門。做完這個舉動,她居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其實她一直以來也很思念他的,否則才不會有這麼多或喜或悲的情緒,不會一邊避開他,一邊又想接近他。現在她終於肯正視自己的內心,坦然地接受這一點。
很快門便被打開,6司懷額前的發梢還滴著水。
「郝姑娘?」
他們都是三十許歲的人了,隨著年歲的增長邱靜歲越來越討厭照鏡子,直面歲月在自己臉上留下的痕跡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它不僅僅讓人意識到自己在變醜——這其實是最不重要的一點,而是仿佛能讓人直觀地體會到自己的生命在變短,離成為一具枯骨好像也沒剩多少時日。
死亡的恐懼是人最本源的恐懼之一,也是無解的難題,人生悲劇的定調。
反觀6司懷好像是屬於特別抗老的那種人,現在和從前相比更成熟了些,相貌上卻還是那麼好看,完美到叫任何一個名聲在外的美男子都會汗顏自己曾被誇贊過皮相。
「你離京多日,朝政怎麼辦?」一問便把陌生的假象撕破,邱靜歲用的完全是和6司懷說話該有的語氣。
「在下不過是個久試不第的書生,廟堂之事一知半解,怎敢妄議。」
「你妻子和兒女呢?」心被刺痛著,她卻沒有逃避地問出了口,「你出來這麼久,她們會擔心你的。」
「吾妻多年前離家不知所蹤,我一直在找她。」6司懷的氣息亂了幾分,偽裝面具上終於出現裂痕。
邱靜歲差點忍不住哭出來,她低頭拿出公冶文托自己轉交的信件,遞送到6司懷面前:「公冶芹寫給段山先生的信,勞煩你回京的時候替他轉交到吧。」
6司懷沒接,她扯過他的手,把信塞進他手裡:「既然你不想和我談,那就這樣吧,我先走了。」
她還沒走出兩步,就被身後之人衝上來整個擁進了懷中,理智叫她和他保持距離,但是心卻在期待著這份靠近。
「靜歲,你還肯同我好好談一談嗎?」6司懷的聲音沙啞,好像甚至還有幾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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