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问心有无愧(第1页)
破败院落里,身形佝偻的李盼器坐在石桌前,桌上摆满好酒好菜。
蒙眼少年静静坐着,感受着久违的人间烟火气。
他在下山之后不知何去何从,只好就近来到了热闹非凡的尚剑郡。无意间听到那些诛心话语,本想一走了之。
后来占了上风的那人不仅没有收手,竟然使出杀招。
蒙眼少年于心不忍,左右为难之际,还是出手救下了李成器,之后试剑不了了之。
李盼器听说详情之后,只有重重叹息,背着因受伤过重昏迷的李成器不停碎碎念道:“傻儿子呦……傻儿子呦……”
看着蒙眼少年,李盼器双手抱拳道:“还是谢过恩公救命之恩!”
蒙眼少年轻轻摇头。
沉默良久,李盼器缓缓开口道:“是我们害了他们这些孩子啊。”
蒙眼少年终于有所动作,右手摸索到酒杯,一饮而尽。
李盼器回敬一口,接着道:“在很多年前,我这副身子骨还不是很老的时候,我叫李春风,春风得意的春风。我李家世代习剑,可祖辈终其一生也只到达二品圆满的境界,而如今的郡守任家却英才辈出,其中更是不乏一品大宗师。两姓争了数十年,最后在我爹那一辈彻底输给任家,家道日渐衰落。我出生时,李家已经算不得名门望族了。”
“可是当我八岁那年握住剑柄时,周身气机自然而然地流转开来。家里人说我是天生三品,于是仗着天赋,我很快晋升二品,十五岁那年跨入守心境,家里人都说上天开眼了,仅剩的几个老人看见我就痛哭流涕。”
李盼器轻轻擦拭着白瓷酒杯,“我逐渐明白,他们将我视作了李家崛起的希望。可我那时,年少无知,眼高于顶,不愿受缚,与家中大闹一场愤然离去。可不知为何,之后修行寸步未进,无论如何用功都于事无步。后来很久以后我才明白,那是心境受损的缘故。”
李盼器顿了顿,又饮尽一杯。“再后来,我慢慢放下修行,开始学着人家仗剑走江湖。一个二品守心的剑修,在这一片小地方还是能成些气候的。我学着戏文的样子,路见不平剑出鞘,除暴安良不留名,那段日子确实春风得意啊。”
蒙眼少年抬手轻叩石桌。
李盼器抬起头,欲言又止。
蒙眼少年摆摆手,前辈但说无妨。
李盼器长呼一口气,“不过后来我遇见了成器他娘,那可是真的秀气端庄,温婉大方啊!见到她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心里头兴许容不下第二个女子了。我想了几天,开始用那些俗套伎俩博她芳心,可好几次都被她撵了出来。”
蒙眼少年来了兴致,好奇问道:“演一出英雄救美都不行吗?”
李盼器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哈哈一笑道:“我从来没这么想过,而且她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很好,好的不得了!全天下的女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她一星半点!”
这一刻李盼器一扫颓色,有些洋洋得意。
有那么一些人,在提到他们的心上人时,总是会莫名的自豪欣慰。
不为什么,既然是心上人,那么就应该稳稳地放在心上。
蒙眼少年调侃道:“看来您真的很喜欢她。”
李盼器自言自语,“本来我都想着放下来了。可是有一天,我在她家门前徘徊时想的有些郁闷了,就买了一壶酒。喝醉后就在她家门前舞了几剑,几剑耍完,便醉意朦胧在她家门前倒头要睡。当时我烂泥一样地贴在她家墙角,正准备呼呼大睡,却听见‘吱呀”
一声。成器她娘一身质朴小裙,双手掐腰居高临下地盯着我说了一句我一辈子忘不了的话。”
蒙眼少年默然不语。
日头渐渐西斜。
李盼器远眺暮色,眯着眼似在追忆。
“她说,‘看你这个死样儿!活该我这辈子碰着你,我自认倒霉行了吧!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回屋睡!’就这样,我一脸醉意地见了她爹娘。之后一起仗剑春衫快意恩仇,没两年就成了亲。当我掀开红盖头看见她害羞的脸时,我的心里就再也没有什么江湖了。牵着她的手,比什么样的江湖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