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1页)
墓碑前的贡果新鲜水嫩,小山似的堆了三盘。
云天放下手中半人高的行李袋,边撑开折迭椅边说:“小叔又抢在我们前面了。”
“有什么关系。太早了,子青也起不了床。这个点儿,正好。你说是不是?子青。”
白城说罢,探腰弯身下去。
义肢已经升级换代了几次,新款不再像旧款戳着伤口痛,重心分配合理得多,可总比不得真的双腿。
云天听后,叹口气。他在上幼儿园的年纪,就练就了一身花式催妈起床的绝技。
跟子青比,他更像个成年人。
石灰色墓碑上,贴着她身着红色尖领毛衣的半身像,那张大笑姑婆的脸,明媚动人。碑文刻字深深:鬼马亡妻梅子青。
“子青,今天又漂亮了。”
霍白城宽大的手摩挲着妻子的照片,仿佛真的触到她那细腻的面庞。
白城觉得他此生最大的运气便是遇到子青。
在沙坡尾渡头老旧的轮渡上,海风飒飒。子青身段玲珑,穿着鹅黄色的棉布裙,短发蓬松垂落在耳际,跟身旁的友人谈天说地,像一株行走的向日葵。
他则呆头鹅一般,跟了一路。临下船,才鼓起勇气拦住她,向她介绍自己,还把准备带回家的一篓虾蟹送给她。
虾蟹篓换来第一次约会,约会接着恋爱,领证结婚,很快云天就来了。
云天自小顽皮,爬房上树偷猫逗狗踢球砸玻璃,无所不为。
在霍家云字辈里闯祸能力那是拔尖的,又组了个近十人的机枪(玩具)队,每天横行在大街小巷,跟别的少年帮派稍有冲突,就来场“火拼”
,又总能旗开得胜,被邻里戏称“霍闯”
。
而梅子青呢,想跟云天一起疯,却时常被甩开,看着云天跟霍家那群小屁孩儿玩得不亦乐乎,干着急。她还经常吃醋白城陪云天组装四驱车、变形金刚,自己插不上手,总是满脸委屈。
有次,大晚上跑到云天床前,非给他讲美语版的白雪公主。这是她想破脑袋才想到的妈妈必做功课。也是她作为翻译的职业优势。
“老妈。要不,你讲下《时间简史》吧。”
云天窝在被子里,打哈哈。
结果身为文科生的子青,很努力的啃了一周的《时间简史》。无奈翻译的工作已经让她用脑过度,这书看得让她抓狂,并跟老公哭诉,自己要提前老年痴呆。
见状,云天只好假意求了她几天,给她台阶,逞英雄的老妈才终于作罢。
“爸,别蹲太久。”
云天搀着他起身,坐在折迭椅上。
“把纸扎拿出来吧。”
白城刚好与子青的遗照持平,仿佛妻子就活生生地在对面,深情地望着他。
每年他们都从天堂纸扎店预定纸扎。除了雷打不动的冥钞、元宝外,还会选些特色纸扎,每年都不重样。今年年前云天没在鹭岛,纸扎是白城亲自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