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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归当年(第1页)

六年前的凫水河畔。

夜。

墨熄站在荒凉的河岸边,低低地喘息着。姜拂黎的法术才刚散去,他眼前仍是晕眩不堪,手中紧紧握着姜拂黎给他的逆转石,掌心里俱是湿汗。

他闭了闭眼睛,迎着微凉的风抬起脸。

这里是整条凫水河域最靠近王都的地方,从此处可以看到重华的城郭,威严而又整齐地蛰伏在遥远的夜色里,影影绰绰闪烁着它恢宏的貌影。

此时此刻,六年后的战火还没有降临,墨熄知道,这个时候,君上应当正在嘱咐慕容怜秘密前往凫水,彻底毁去顾茫的记忆。

慕容楚衣也还活着,或许正在炼器房里摆弄着他的图纸。

而自己当时自己正在北境,心中怨恨着顾茫的背叛,甚至不愿意回来亲自再看他一眼。

心中一阵钝痛,但他没有太多自怨自艾的时间,最多一个时辰,他必须在这一个时辰之内血魔兽的力量魂盒,才有可能改变他们的未来。

在附近找到负责押送顾茫回城的禁军,这并不困难。

他对重华士兵的行军与驻扎方式都了若指掌,看似固若金汤的守备,对于他而言却如无人之境。所以没过一会儿,他就寻到了羁押顾茫的中央营帐。

墨熄施了法术,阻隔帐篷与外界,然后走到结界前,隔着那牢笼一般的光束看向顾茫。只一眼,眼眶便已红透。

六年前的顾师兄,像受伤的狼犬,浑身都是血污,蜷在牢狱结界里。他穿着囚犯的衣裳,鬓散乱,躺在脏兮兮的毛毡垫子上,闭着眼睛正睡着。

也许是并未深寐,又或许是冥冥中自有感知,墨熄进帐的动静那么轻,谁都没有注意,可却把顾茫给惊醒了。

顾茫蓦地睁眼,一下子警觉地起身,月色从毡房敞开的顶上洒落,他坐在那一束纯净的月光里,于看清来人的脸时,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墨熄”

不过轻声低唤的两个字,却如巨石坠入心底。

竟是痛得喘不过气。

“怎么会是你”

墨熄挥开结界光束,穿过那法术铸就的牢笼,走进那一束月光里。他低眸垂眼,看着跪坐在毡毯上的那个俘虏。

他多想替六年前未归的自己,对顾茫说一句,对不起,是我错过了你。

他甚至想就这样带着他走,放他离去,这样顾茫接下来就不必再受两年落梅别苑的侮辱,三年污名缠身的苦楚。

他想跪下来,拥抱住月光里的顾师兄,想对他说,够了,你已经做得太多了,是我不好,我当初怨你恨你,没有从北境回来。我是你最后一个能信任的人,但我但我那时候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错失了。

可是他不能说。

只有一个时辰,一次机会。

逆天改命的机会。

墨熄闭了闭眼睛,喉头攒动,把满腔的苦涩都咽入腹中。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立刻地、顺利地得到那只魂盒。

他必须代替慕容怜的位置,去做慕容怜今晚该做的事情。

才能得到装载着血魔兽力量的盒子。

于是他压抑着声线里的颤抖,竭力把心绪起伏藏到眼睛的最深处。他强自镇定地对顾茫道“是君上派我来的。”

顾茫蓝眸子里的光影闪烁,微微一黯。

心好像被淬浸着盐的刀劈开来,端的是血肉模糊。

墨熄接着说话,声音沙哑。他说着本该由慕容怜讲述的字句“顾茫,你是叛国的逆贼。”

顾茫睁着透蓝的眼睛,仰头看着这个曾经最亲密的人,一句话也不吭。

“君上告知于我,你曾修书于他,说你用魂魄之力将血魔兽的力量封印,制成了魂盒,希望献于君前,饶你不死。现在我来取这件东西了。”

他每艰难地说出一个字,都像在绞碎自己的魂灵。

说完这句话后,墨熄一时间再也无法道出更多的语句,他沉默地垂着眼帘,并不能去张看顾茫此刻的神情。

嗓音嘶哑得几不成调。

“把魂盒交给我,我回去复命。”

牢帐子里静得可怕,甚至能听到外面呼呼的大风声,士兵们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良久之后,顾茫并没有交出魂盒。

而是道“墨师弟我我没有想到来的人会是你。”

“”

“我以为你会不愿意再见我,以为你会在北境不回来,没想到你”

顾茫没有再说下去,但这些话就像针尖一样,锥刺着墨熄的心脏,让他不得不用尽全部的心力,才不至于在此刻崩溃。

顾茫叹了口气道“算了。君上说什么,此刻我都不想再辩了。他说得对,我确实是一个叛臣贼子。”

“”

“只是墨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