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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的诅咒歌词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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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第1页)

碰上这样一条动物的几率本该像大海那样渺茫,可他意识到这里、那里,这些时日的航行中,那座消失的岛屿上,处处都是这种动物留下的影子。

他长久地注视着窗户后的这种动物。

那始终仰起的苍白面孔陈列在黑暗里,眼眶阴影里的灰眼珠几乎呈现黑色,像写满了那些怪谭迷雾的解说。

事实上,它身上也确实能找到那些未知的解说。

头顶响起了脚步声,艾格闻声侧头。

时至深夜,船长室里依旧有不少侍者来往,忙碌的程度则取决于船长肺病反复的情况。

开门声,关门声,似有脚步要从楼梯上走下来了。

窗口的人鱼却对周遭的动静恍若未闻。

沉默里,它握着掌中的手,手指重又碰上了那道伤痂的边缘,一点一点的触碰逐渐变成缓慢的摩挲。

艾格听着耳畔动静,“松手。”

人鱼抬起眼睛,松了点手指,却没完全松开。它低头看了看,又将视线移去一旁的楼梯。鳃尖在黑暗里一次翕动,像是才闻见那逐渐接近的脚步。

把它搁在窗框上的一条手臂推回屋内,艾格瞥了眼一旁紧闭的舱室大门,“开一开门?”

彻底松开蹼掌,人鱼从窗后退开,转身移进阴影。很快地,开门声传来了。

如果让潘多拉号的船员在这艘船上选择一个最害怕的地方,一天之前也许会是关着人鱼的水舱,而人鱼离开后,大多数人心中的禁地大概只剩下这间摆满刑具的舱室了。

侍从们从船长室的楼梯上走下,路过门外,脚步却在刻意绕远,灯光更是避开了这扇窗。

不得不说,它挑了一个栖身的好地方。从门边来到窗口,艾格望着窗外心想。

自疫病在船上出现,事务长的舱室从未熄过灯,一盏油灯往往会亮到天明。这会儿窗口漆黑一片,对于行动习惯像戒律一样严明的事务长来说,算得上是反常之事。

路过的那几人频频转头,也许已经心生纳闷,却没一个敢上来问询情况。

目送船员们远去,艾格留了半扇窗依旧开着。

屋内堪称空旷,墙上刑具高挂,地上水痕遍布,海风吹进来,黑暗里尽是森冷之感。长长的鱼尾停下滑动,那曳地的水痕便也跟着停止了。

待在桌旁,人鱼安静地望着窗边人转过身、四处打量,望着他走过来翻找柜子、找出火折,又走过去点灯,灯光慢慢洒满背影的肩膀。

鱼尾向后盘旋,尾鳍收拢,它整个身躯退靠在阴影里,仿佛这间舱室在黑暗骇人的同时,还是一个多么窄小、不够人类迈步四顾的地方。

几盏油灯通通点亮,不一会儿,屋内一览无遗。

回过头,艾格看到了人鱼背后桌上的餐盘还没收去,整齐的刀叉摆放在那儿,桌面有水迹,椅子上有水迹,墙角那只珠光宝气的木箱大敞,箱子底下也有鱼尾摆过的水痕。

一切迹象都在表明,这条动物在这间舱室里比想象中的更加坦然自若。

“比起之前的水池,你好像更满意这个地方。”

艾格来到了墙角的宝箱边。

人鱼脸颊偏侧的样子似要摇头了,停顿一瞬,又点了点头。

艾格看去脚下,这满满一箱金银珠宝大概是事务长这趟航程的所有收获,里面有明显翻动过的痕迹。艾格想到了之前它拿在手里端详的那颗宝石,人类的财富也能吸引这种动物?他捡起地上打开的金锁,挂回箱子,接着从层叠的金银里瞧见了一抹铜色。

看了一阵,艾格把一把铜制的转轮火枪从里面拿了出来。

与其说是武器,这更像是把单纯的藏品。从枪管到枪托,花纹缠绕,雕刻精美,唯独没有弹丸和火药的痕迹,甚至还缺了点零件。艾格继续在箱子里翻了翻,找到了缺少的那些转轮与钢钉。

无论多么久违,没有人会对自己从小到大的玩具手感陌生,比了比转轮的大小,他组装起这把缺件的火枪。

“如果想在这儿多待一阵,以后的晚上最好保证这些灯都亮着。”

摆出一地金属零件,他一边告诉屋子另一头的动物,“原来屋主的习惯都被人牢牢记着——早中晚三次,用餐时会有人按时来敲门,隔天一早他们拿走的餐盘得是空的。屋子里的气味得带点酒精,地上不能全是水,人们用抹布擦地而不是尾巴。”

语气多少有点漫不经心的,因为他并不确定人鱼对这艘船观察了多久、了解多少,这鸠占鹊巢的一幕又是否有所预谋。

说着他装完这把枪,转动着看了会儿,抬起头。

人鱼正端着一只餐盘,停在五步远的地方望着他。

确切的说,那双灰眼珠一直在望着角落人影低头摆弄火枪的样子。

艾格没有注意到它是什么时候从桌边离开的,更不知道它停在那儿看了多久。

他望去它手中的餐盘。

人鱼已经慢慢移来,把这只餐盘放在地上,摆到了他面前。

盘子落地无声,它收回手,接着又退后一点距离,只留半截尾巴从背后绕到身前,尾鳍碰上盘子的边沿,轻轻将餐盘朝他推了推,一双眼睛在他脸上自下而上地凝视。

这堪称斯文的一举一动间,不由自主地,艾格想到了自己把餐盘摆到水池前的那几次喂食。

闻到一点柠檬汁与迷迭香的味道,他才认出盘子里那条东西是什么。

一条银鲑鱼。

并非船员们都在吃的生鱼片与鱼干,也不是厨舱的日常餐食,而是撒了香料的、新鲜煎烤过的银鲑鱼,大概只有这座船首楼里的人开口才能向厨舱点来的一盘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