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第1页)
低头看看下面,
一堆人围在榻边忙碌着,大帐里灯火通明,亮得刺眼。
我知道,榻上躺的那个人就是我。刚刚生了一个孩子。
现在身上被清洗干净了,后穴里插了生肌止血的药棉棒,前面马眼里插了细细的导管,外面连着一个水囊。导管插得很深,如果有尿液溢出,就全都收进水囊,不会弄脏床铺。
双腿裹了被子,外面还被绫带捆绑着,直挺挺的不能动。上身也搭了被子,腋下还夹了两个暖暖的热水烫婆。胸口处,耶律丹真的大掌轻按着,把内力缓缓输进我的体内,护住心脉。
袁龙宜的样子是我从没见过的狼狈,身上乱七八糟的,又是血又是药,脸上也花里胡哨的,没个帝王样子。他托着我的头,嘴对嘴,一点点含了药喂我。药液喂进我的口里,还要用手拨弄我的喉结帮我吞下药汁。喂一口,他便停下来看看我,疯子一样呢呢喃喃,“阿行,你最喜欢跟我抢酒喝的,你喝啊!……阿行,你不是说,最喜欢喝我嘴里的酒么?……阿行,我喂你喝,我们来喝酒,啊!”
眼泪落下来,滴在我脸上,滚烫的。他用手指去给我擦,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我的腹部,完全暴露在灯光下。已经被父亲从正中剖开尺多长的一道口子,父亲的手上戴了药水煮过的手套,此刻染满了鲜血。正小心地挪开我的脏器,翻找着什么。……
我飘在帐顶,回想父亲刚才说的话。
“是双胎!……”
“失血太多,……只能剖腹!……”
“能不能坚持住,就看行儿自己的意志了!……”
看我的意志?!
我有些糊涂,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低头看父亲,他正在我腹内摸索着。不一会儿,拽出个小球,小心地用剪刀剪开连接着的产道。拨开小球身上的薄膜,又一个张手张脚的小人儿立刻哭了起来。
我俯身下去仔细端详,小东西闭着眼,咧着嘴哭得十分豪放,一眼就能看到喉咙,粉色的小舌头精巧可爱。头上黑色的小绒毛卷卷的,湿嗒嗒的还挂着汤。
有人接过小家伙去一边清洗,我的目光也跟了过去。
袁龙宜对这么可爱的小东西没半点兴趣,看都不看,只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我有些惊讶,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么话多的时候,跟平时的他一点都不一样。
耶律丹真倒是不多话,铁青个脸,全神贯注地运气,头上的汗象水洗一样顺着脸颊往下流。长长卷发都打了绺帖在背上,背上已经全湿透了。我想告诉他这样硬努不好,太伤身体,
可他好像没一点要听人说话的意思……
父亲小心的把我的脏腑归位,缝合伤口。一针一针的,缝衣服似的。我虽然不太满意他的针线水平,但也不想挑剔,心里只希望他快点弄完。
父亲收拾好我身上,脱了手套,来不及擦手就去把我的脉。
“行儿!”
一声爆喝,吓得本来飘在他肩头的我一个把持不住,跌了下去。……
等我再迷迷糊糊转醒过来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刚才做梦一样轻盈飘逸的感觉。又回到了最初辗转反侧的痛苦折磨中。全身上下不时的抽搐,疼痛象泛滥的河水四处乱窜穷凶极恶。
眼皮沉得赛过石磨,怎么也抬不起来。只能费力地吞下一小口一小口的汤汁。虚弱得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感觉有人小心翻转我的身体,让我蜷缩双腿,侧身躺好。有温热手掌,捂上肛口后面的尾屡穴,热气吐出,一路游走,顺着脊柱直到颈后玉枕,再向上到达头顶百汇。手掌在此交换,顺面门而下,又一路游走,从胸至腹,抚过我冰凉皱缩的□,到会阴至尾屡处收关。
跟着,又是一圈,……再一圈……
温热掌力催动我的气血,在体内游走循环。身体渐渐温暖,不再冰凉,疼痛也得到缓解。我又昏昏睡去。
再次醒来,又有大掌帮我推宫过血,扶正经脉。有些不同的是,这手掌上有一层老茧,抹在身上,硬硬的触感醒目非常。……
就这样,时睡时醒,混混噩噩不辨晨昏。时而被疼痛纠缠,跌进黑暗,挣扎不得,辛苦难耐,时而感受不同的温热手掌在身上游走,带起片刻温暖舒适神志清明。
很想挣脱这样的困境,很想找回羽毛一样轻盈飘逸的感觉。很想扎进黑暗好好沉睡。却总听见孩子的哭声在耳畔回绕,咿咿呀呀的,一声声纠着人心里不得踏实。
不免有些抱怨,那么多人都干什么去了,怎么就没有人照看孩子呢。
有心不理那哭声,但心里又象有跟绳牵着一样,非要去看个究竟。一次次,挣扎着醒来,却苦于睁不开双眼,有心无力,只能昏昏睡去。
这天,又被孩子的哭声吵醒,不胜烦恼。我努力吸气,拼了命,终于撑开了眼皮。
昏黄光线下,影影绰绰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静等了一会,孩子还在哭。我勉强集聚起力气,尽力把眼睛再睁大些。终于看清了面前低垂的帘帐,我能确认,孩子就在帘帐的外面,还在呀呀的哭着。
生子版六
心里急得上火,很想开口喊人,很想翻身起来,却无奈半点都动弹不得。
正急得冒汗,有人掀开帘帐轻手轻脚来到了床边,
“哎,醒了!”
那人凑近我的脸,仔细看我,“真的醒了!”
好大的声音!振得我耳朵嗡嗡地响。接着,那人回过头,一掀帘就窜了出去,全不顾我辛苦使出的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