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页(第2页)
“你这丫头,发什么傻呢。”
蔡婆子拖着曲莲走出院子,一路走进了大厨房的灶间,这才放开了箍着她手腕的手。大厨房的规矩,亥初灭灶,只留一个灶头上埋着火。蔡婆子将那埋着火的灶头厚厚的木头锅盖打开,白色的热气立刻在眼前氤氲开来。灶上温着整整一锅热水,咕嘟的冒着泡,依旧在沸腾中。
“这天寒地冻的,用那井里的冰水,早晚作了病在身上。”
蔡婆子一边嘟嘟囔囔,一边拿过曲莲手中的铜盆,舀了一瓢热水,这才让她自去。另一边,木香也掖着衣襟走进了厨房,看着曲莲半声不吭垂着头走出门的样子,撇了撇嘴,一转头却一脸谄笑的迎上了蔡婆子。
“妈妈给我也舀些水吧。”
一边说着,她端着铜盆也倚了过来,一时间还不忘挤兑曲莲,“瞧她木头一样,妈妈对她好,竟连声谢都不吭,亏得妈妈这般心慈……。”
“偏你话多,整天就这么点歪歪唧唧的心思。”
蔡婆子睇木香一眼,没好气的给她舀了一瓢热水,“赶紧端出去吧,一会鲁婆子看见了,一顿嘴仗又少不了了。”
大清早的,马屁就拍在了马腿上,木香撇了撇嘴,端着铜盆,扭着腰走出了灶间。
“不过是个灶上的粗使丫头,扭给哪个看?”
蔡婆子嗤笑。
天儿实在是太冷了,净了面,铜盆里的热水就没了热乎气,曲莲将脏水倒进泔水桶里,梳了发辫,快步的朝着外灶走去。
曲莲进这霸陵侯府快一年了,依旧是个灶上促使的丫头,灶上的腌臜粗活,她什么都做过。
曲莲给锅里添上水,就蹲在灶下开始生火。火镰擦过火石,适中的力道下,就迸溅出明亮的火星。引在干燥的木屑中,一会就有青烟冒出,火苗也就窜了出来。
如今看着简单,但是当年她可是费了一番力气才学会如何引火。
干燥的木柴被火苗灼烧,发出噼啪的声音。火光染亮了她的脸庞,看着那跳动的火苗,曲莲有些出神。
不一会,蔡婆子和木香也相继走了进来。两人看到曲莲呆滞的样子,也没有在意,她们早已习惯曲莲这幅模样。
外灶间的这一个灶头由她们三人看管。这其中,蔡婆子来的时间最长,曲莲其次,木香则是初冬才进来侯府的丫头。
“妈妈,方才我看到外门上进来好几大车的东西。”
木香拖拖拉拉的不想干活,便凑在蔡婆子身边絮叨,“怕是今年的节礼吧。妈妈给我说说,咱们府上都有哪些门子上的亲戚。”
蔡婆子是京城积年的老人,对于京城高门各府里的门道都知晓不少。木香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一点,少有空暇,便拉着蔡婆子打听。
要说蔡婆子,曲莲是知道的,她曾经在外院那些粗实的婆子们口中知晓了不少的事情。
蔡婆子今年五十出头,曾经是东海候府里灶上的管事妈妈。她二十多岁的时候就死了丈夫,自己养大一儿一女。儿子蔡英是个有本事的,年纪轻轻的就被东海候看重,成为采办管事。女儿蔡蓉也嫁给了府里的一个小管事,后来两口子成了候府大小姐的陪嫁去了山东。一儿一女在候府都十分体面,侯夫人还亲自返还了蔡婆子卖身契。
蔡婆子可以算是苦尽甘来,就在她从灶上退下来打算去庄子上养老,含饴弄孙的时候,天降横祸。东海候犯事,被夺爵抄家,男子流放三千里,女眷卖入官坊。
本来官家犯事,奴婢仆从顶多就是被重新发卖,极少有同主人一样获刑的,可是偏偏蔡婆子的儿子蔡英因为参与了东海候的犯事,同样被发配了三千里,同行的还有他刚满十三岁的大儿子。
蔡婆子的儿媳受了打击,一场大病过后几乎成了个废人,也就能在家看着年幼的一儿一女,其他的半点指望不上。蔡婆子是个要强的人,咬牙将儿媳和孙子孙女留在庄子上,自己孤身一人卖进霸陵侯府。内院上各个院子的小厨房,用着的仆妇不是家生子就是管事媳妇,蔡婆子孤身进了侯府,也只能做些外灶间的粗使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