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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第1页)

有那麽一瞬间,庄铭以为她要拿雨伞打自己,但她隻是很随意地把雨伞丢掷在一旁,然后在他猝不及防的目光中,扬手落下一掌。

庄铭被她打得微微偏头,他在截肢后留起瞭长发,刚蓄到颈窝的长度,随著她掌心半空而落的力度,他的长发微微荡开一线。

“闭嘴。”

鬱理冷冰冰的目光停在他缓慢浮现鲜红指印的侧脸,终于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和烦躁。

“许梦昕是什麽样的人,不用你告诉我。诚然,她有许多欺骗我的地方,但她带著谎言、秘密和背叛,无可逆转地死去瞭。而这一切,都是你,恶作剧、不服输、好胜心带来的。”

庄铭动作僵硬地转回头,他活动瞭下绷得微疼的肩背,恶毒地还击:“如果我没记错,当初的打赌,不是我自己的独角戏?”

她没有被这句话伤害到。事实上,自从许梦昕死后,她很难再被任何人伤害到瞭。

“是。”

她点头,目光没有温度,“我已经在为我的愚蠢和自大赎罪,但你——”

她顿瞭顿,平静竟然压瞭愤懑一头:“我还是很想送你去死。如果我想要一个人凭空消失,不是太大的难事。”

庄铭一隻手拄著拐杖,另隻手好似很无奈地朝她摊开。被周敬航掰断的三根手指已经接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不对劲。

庄铭稍稍克制瞭下自己语气裡隐秘的恶意和惊喜,他带著笑容,怀念又陶醉地说:“游戏没有结束,“亲爱的lily,我不会放过你的。”

“好,”

她微微一笑:“我奉陪到底。”

一巴掌

下瞭山,回到车上,她发现自己手指抖得厉害。

鬱理一连擦瞭两下火,才燃开一缕轻烟。

尼古丁过肺,她咬著金色烟蒂,眉眼垂得很低,一隻手拨弄空调数值,她把温度调到最低,裹著冰碴的冷风撞著手背,如同一场残酷的凌迟。

半支烟后,终于缓过劲儿,她脱掉湿透的风衣,双手捏著裡衣下摆,干脆利落地把自己剥得隻剩内衣。她后座有备换的衣物。

后背留有黏腻潮湿的触感,就像一条看不见的毒蛇,缓慢地攀爬她的脊骨,一寸,又一寸,猩红的蛇信舔舐她不为人知、强打镇定的颤抖。

明明不是隆冬二月的时节,她却觉得有股深重冷意,死灰複燃地钻著她骨头,在她身体裡落瞭一场世间最磅礴、最壮烈的大雪。

那种深刻的恨,愤怒,不甘和无奈,她原本以为已经失去瞭的某部分,其实厚重地缠附在她的灵魂上。

鬱理又点起一支烟,没抽,隐私性能极强的密闭车厢缓慢充盈冷烟草的味道。

冻过头的手指终于回暖,血液重新有序运作。

她驱车,打算在台风抵达之前返傢,但是刚驶出愁云笼罩的墓园,那辆她决意不会购买的大切诺基,嚣张跋扈地停在她眼前。

鬱理确实低估庄铭的无聊程度和无耻程度。

她明明没有开窗,却听见风声推撞挤挨的轻鸣,似乎看见一隻在暴雨中飞得很低的枯叶蝶,像一片打著旋儿,无可奈何往下坠落的树叶。

庄铭的车速不快,至少鬱理觉得他在限速之下,但她的车速,却在限速之上。

宽广辽远的四车道,隻有一前一后两辆车。都是价格高昂的豪车,都有恨不得撞死对方的仇恨。

她的双手控著方向盘,换瞭拖鞋的鞋底仿佛和油门烙在一起,她带著点视死如归的决绝踩到底,仪表盘的数字疯狂上窜,安全警报亮起红灯。

——砰!

性能卓绝的两辆车前后相撞,如山火燎原的后坐力使她重重往前倾,又因为安全带扣拉后退,额角磕到坚硬方向盘,比疼痛更快到来的是咬破舌尖的血腥。

大切诺基已经被她逼停,她那一撞,绝对没有给车裡的人,或是自己留任何馀地。

黑衣人拉门跳车,鬱理也跟著踢开车门,她双腿舒展,如猫一样轻盈,她在他们複杂难辨的目光中,怡然自得地点起第三支烟。

他们叽裡呜啦地说瞭很多话,鬱理一句也不听,她扬瞭下手,冷白烟雾缓缓弥空,她的表情隐在轻烟之后,懒洋洋地笑起来:“他死瞭没?”

庄铭的身体自三年前的截肢手术后迅速地衰败下去,任凭庄傢烧瞭大把大把钞票,也养不回一点儿好转。

此刻受到巨力冲击,不受控呕出一口血的庄铭,在去而複返的黑衣人搀扶下,缓缓地下车。

他的胸腔剧烈起伏著名为愤怒的情绪,那条金属义肢踩在地上,发出一高一低,一轻一重的声响。

作为保镖的黑衣人对他说瞭什麽,庄铭不厌再听,伸手猛力推开他,黑衣人下盘极稳,身形没有踉跄。他带著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愤恨地瞪瞭后者一眼,极力控制看上去不狼狈的步伐,拄著手拐朝鬱理走来。

她内心没有波澜,她不会怜悯或同情一个王八蛋。她没有开玩笑,下一次再见面,她一定会想办法打断他另外一条腿。

一支烟燃到半截,混沌光景中,庄铭的脸渐渐模糊,她看见许梦昕。

也看见瞭那隻,在暴雨中,飞不高的枯叶蝴蝶。

鬱理咬著烟,烟头跌落的长长灰烬烫到她冷白指节。她像是没有任何痛觉,唇齿却咬得更紧瞭些,过滤棉嘴隻剩薄薄一层。

她没有关车门,却发动车子,在黑衣人难以置信的眼神,和怔在原地,想要逃跑,却因为不良于行的左腿,被迫站在原地,承受迎面直驰的黑色发现者--

鬱理左右脚交替,精准地踩住刹车。她停在距离庄铭隻有几步的距离,他面如金纸抖如筛糠,而她,轻轻地笑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