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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军营外,一辆马车缓缓停下,马车前为其开路的,是大将军本人。
营外守卫见此景皆愣了一下,见大将军前来,自不意外,意外的是将军身后的那辆马车。将军翻身下马,亲自将车帘撩起,车内下来一人,墨色锦袍,髻高束,肩上披着件不合身形的玄黑大氅。
守在最外的两名守卫,一个是疑窦丛生的表情,另一个是一头雾水的表情。二人相视一眼,忙迎上前去。
沈鸢手扶车身,跳下马车,虽看到卫驰向自己伸来的手,但却未接,军中四处皆是人,凡事低调小心为上。
依卫驰所言,她今日特做了男子打扮,军中行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般低调不惹人注意的男子装扮,最是妥帖。镇北军在外寻得官银的事情,已然在上京悄然传开,如今不知多少双眼正盯着此地。沈鸢自不想给卫驰惹麻烦,故今早寻了身男装换上,没想临出将军府时,卫驰又亲手为她披上了那件玄色大氅。
守卫上前行礼,卫驰径直而入,见沈鸢立在原地,回头看住她:“跟上。”
并非她出神愣,而是肩上大氅宽大,几乎快拖到地上,沈鸢缩在大氅内的手在内轻提了一下,方才抬脚跟上。
沈鸢跟在卫驰身后快步走着,如上次一般,低头埋,快步而行,不论耳边传来什么声音,皆充耳不闻,不看不问。
镇北军驻地,岂是寻常人能轻易进来的,她知道自己此行的职责所在,虽说如今和卫驰的关系已不似从前,但公务是公务,私交是私交,卫驰既叫她帮着分官银,登记好数目,她便如此来做就是,其至于其他旁的事情,她不便多看多知。
沈鸢如此想着,脚下步子又加快了些。
脚步急急往前迈着,眼睑垂低,下一瞬,目光触及男人站定的角靴,额上跟着一痛,竟是生生撞在了前方男人的肩胛骨上。
沈鸢抬手扶额,脚步亦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两步,嘴角抑制不住地轻呼一声,头未抬起,上臂已被人牢牢抓住。
身形稳住,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说话声:“你总低着头做什么。”
沈鸢揉了揉吃痛的额头右上角,心中嘀咕着他为何走着走着要忽然停下,又为何他身上骨头那么的硬。
“看路。”
卫驰又道。
卫驰知道,沈鸢如此是因觉得自己身份不妥,所以又自己把自己拘了起来,他停步原是想同她说,不必如此,没想她却自己撞了上来。
“抬头。”
此时身处营中,男人身上原有的那股威压之势比往常更加逼人。
额上还痛着,却也只能应声抬头,四目相对时,沈鸢一双灵动无瑕的杏眼中,已微微噙了些泪,不知是痛的,还是被眼前人给吓的。
卫驰看着她,知道自己语气重了,可毕竟身处军营,旁的话自不好多说,卫驰索性将身子转了回去,抬脚继续朝前走去。
主帐外,左右守卫抱拳行礼,帐帘掀起,卫驰脚步稍顿,后侧了侧身子,为身后的沈鸢让出条一道来。
左右两名近卫瞠目对视,若非军纪严明,这会儿或许已惊呼出声。段奚从外路过,远远见着这一幕,先觉奇怪,待看清另一人身影之后,当即便明白过来,只转了步子,亦朝主帐走去。
行至帐外,守卫亦抱拳行礼,其中同段奚私交甚好的一人,开口小声提醒道:“将军今日有些古怪,段副将谨言慎行。”
段奚侧头看他,跟着朗声一笑:“终于能好好过个年节了。”
说完抬脚入内,余下帐外守卫的二人面面相觑。
成摞成摞的账册、名册、簿册等,接二连三地搬入主帐之内,沈鸢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一摞摞簿册,即便来之前已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亲眼见到,还是惊诧的不行。
倒不是怕苦怕累,而是卫驰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做,是为信任,她唯恐出了差错。
沈鸢抬手拿了本账册翻开,思及“信任”
二字,脑海中不由又想起放置在妆奁内的那半本账簿,到底该不该继续将那半本账簿留在手里,沈鸢抬眼看面前堆积如山的簿册,她觉得,近几日来,当是寻不到时间去玉康堂找王辞商议此事了。
北风渐起,暮色稍沉。
来时还是晴空万里的白日,不知不觉间,外头天色已一点点黯淡下去。 帐内点了灯,卫驰从帐外躬身而入,看到的仍是沈鸢端坐案前,埋计数的样子,神情专注,时而拨弄算盘,时而低头奋笔,他几次进出她都未有察觉。
虽说事情紧要,但眼看天色已晚,该休息的时候,自还是要休息。
卫驰走过去,目光落在长案的簿册之上,纸上姓名纵向记录,末尾处写着下银两的具体数额。看着纸上一列列隽秀整洁的字迹,和他久立在旁,她毫无察觉的状态,便知她记录地有多认真了。
卫驰屈指在案上敲了两下,沈鸢闻声回头,方才留意到身侧男人挺拔的身影,手中笔却未停,直到写完当前这一列的数额之后,才缓缓收了笔锋,略有些不舍地将手中羊毫搁置下来。
“将军是有什么吩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