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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不不不,就要瘦的,我切得碎碎和粥里一起煮,或是熬成肉酱就馒头吃,都极有味道。”

莫非当然不是真的肠胃不适,只是想着瘦肉莫大虎不好卖而已。

他接着说:“也不用嫂子送了,她找不到地方,我明日下早工来这里拿。”

莫大虎听他说的这样那样都有些心酸起来,自己再苦再累,好歹有屋有娘有媳妇马上还要有娃儿。这小兄弟一个人野地里住着,几个歪扭的草帽都要背到县里去卖,还想着照顾自己买卖。

“哎,随你。”

说话间,两人路过一处宽阔院落,莫大虎低头不语,莫非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

这是莫丰收的家,也是莫非十岁之前的家,不,应该说五岁之前,莫老根死后,这里就没有他的亲人,不再是他的家了。

整个屋舍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阔气,朝东正屋是青砖瓦房,又高又深。

正屋中间是主厅,纵横两丈多,左右四间木板房,也是宽阔敞亮的。

靠外朝阳最大的那间是正房,原住着莫老根和戚老太,戚老太死后,莫丰收夫妻搬了进去。

其他三间分别住着莫大宝夫妻、莫二凤和莫小宝。

正屋的左前方,朝北排着三间角屋,也是青砖房,做农具储物、灶屋和工具间用。工具间以前是莫老根专门做篾器用的,听说已改成莫三宝的卧房了。

正屋右边两间朝南坯房,是用来堆放柴火和圈养鸡鸭。莫非五岁以前随阿爷阿奶住在正房,五岁后就搬到了柴火间,一直住到十岁出户。

三排屋子围出个大大的院子,院墙垒得高,不过用的是土砖。

这大屋还是在莫非高祖手上做起来的。

当年高祖和高祖的父亲逃难来到这里时,手中还有几个积蓄。

起初,父子怕惹人眼,就与其他流民一样,搭了几间草窝棚子住。后来即便此地官府重新登了册子,他们仍是担心有战祸,不敢放开银袋子。毕竟那会儿,别处还未消停,不是东王打西王,就是南王斗北王。

住了几年窝棚后,为了给高祖说亲,他们才敢花些小钱,建了几间土坯房来住。

土坯屋一住就是二十年好几年,高祖的两个孙子都能满地跑了,儿媳妇肚里还装着一个,莫家眼见着摆脱了几代单传的厄运,土坯房也实在住不下了,且时局也安稳了好些年,高祖这才敢拿出钱财做大屋,好给孙子们以后说亲。

大屋建好没两年,高祖夫妻再无牵挂,相继离世,没想到,已长到十岁的大孙儿也跟着夭折了,莫家的下代里,又只剩莫非阿爷一个男丁,另加姑奶奶莫兰花。

再后来,姑奶奶嫁到百多里外的林铺镇,整个大屋独留阿爷这一脉,直至现在住着莫丰收一家子。

承受了六十年多年的风雨,青砖屋如今已经破败了许多。

莫家当初逃荒带出来的家底,在经历了几场红白事和做大屋后,已所剩无几。人丁单薄,田地的收成有限,而手艺的收入也不多,家中积蓄艰难。莫老根去世后,莫丰收更是完全丢失了手艺,夫妻单靠种地养着一大家子老小,对房子的修葺更是有心无力。

多年来,瓦漏砖塌,毛病不断,全靠拆东墙补西墙。

如今,角屋顶已全是茅茨,瓦片已被挪到大屋顶上补漏去了,也许再过几年,连大屋也会变成茅茨顶棚。

不过眼前的大院大屋,比起其他人的土坯房,仍足已让一众乡邻羡慕得咂舌。

当年莫非他娘难产去世,十七岁的戚染花为什么愿意嫁给二十六岁的莫丰收做继室,就是因为他有青砖大屋;又为什么恨莫非如眼中钉,为什么对地里刨食人家的长子长孙位置看得这么重,也是因为这座大屋。

莫非幼时遭遇的苦难,可以说都是源自于这座大屋,如今哪怕它倒塌在他面前,都不会在意。

此时院墙里面传出年轻女孩和男子的嚷嚷声,女孩嗓门尖锐,像极了戚染花往昔责打他时发出的声音。

不用说,必是莫家唯一的女孩——莫二凤了。

她如今也有十六岁了,还未说定亲事,不晓得将来花落谁家。

戚染花婆媳不在,不知莫二凤是和谁在拌嘴,就听她一个人的嗓门“阿娘说的你去就是!我不管脏死了使唤不动你?”

男子声音低微,听着就弱势,想来应该是莫小宝。

这莫家如今四个小辈,其中莫大宝无能霸道,却是戚染花的心头肉,除了莫丰收,没有人能说他;再就是莫二凤,作为唯一的女孩,在家颇为趾高气扬,简直就是戚染花的翻版;莫三宝,身为居中的儿子,为人刁滑,看着孝顺和睦,实际哪个都使不动,如今人也不在家里;至于幼子莫小宝,性子像极了他阿爷莫老根,随和寡言,隐忍沉默,失去戚老太的庇佑后,最好欺负的就是他了。

莫大虎和莫非对视一眼,均是摇头无语。

村长家也是由大大小小的土坯屋围出了一个大院,坯屋建成时间不一,摆列也稍显杂乱,好在院子留得宽阔。院里沿墙种了些小菜,又错落栽了几颗花苗果树,瞧着很是养眼。

莫非路过院子几次,却没有进去过,今日也算头一回了。

院里安安静静,只有村长老莫叔和他大儿子莫清萍在,父子正对头蹲在屋脚地上说着什么。

莫非和莫大虎进了院门就一起喊:“莫叔,清萍哥。”

村长父子抬起头来,看见是他俩,都略有怔忡,大虎还好,莫非真是难得,今日不知吹的什么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