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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页(第1页)

“那看完就回来,我在你租的房子门外边。”

……

夏至一下出租车就开始拔腿狂奔,远远地看见家门口矗立的那个小小瘦瘦的身影,心里不知道怎么有点酸,脚步又慢了一点,但还是一路跑到了她面前,也不说话,先弯腰替她把脚边的行李拿起来,才开口:“怎么不说一声就跑来了?早点说,我去车站接你。”

“有路车正好到门口,不用接。”

夏淼不在意地笑了笑,然后又看着夏至单薄的衣衫,立刻不赞许地拧起了眉头,“秋天了还只穿这么一点点……朋友看了?”

“哦,看了。”

夏淼看着走在前面的儿子,过了一会儿似乎想起还有个问题没答,又说:“你上次打电话来说你们团里要你跳场独舞,你这孩子一跳舞别的都顾不上了,我就过来看看……也好一阵子没来了。”

夏至租的公寓在二楼,两句闲话的工夫就到了。他掏出钥匙开门时见周昱家的房门钥匙也一并串在钥匙环上,忽然就镇定了一点,开门后先把那个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沉得很的行李箱挪进门,说:“……就是叫你来之前说一声,我也好把家里收拾一下,也得和室友打个招呼啊。”

夏淼一进门就熟练地收拢起在沙发上横七竖八散落着的外卖单和一些不知道何时寄来的广告邮件,头也不抬地说:“你说你室友,小屈是吧,周末都和女朋友住的,我这才周末过来,本来想昨天就来,临时被事情绊住了走不开……你看看这些信你还要不要?不要我扔掉了。”

夏至想了好久也不记得几时和妈妈说过室友周末不在的事情,容不得细想,妈妈手里的东西已经递到眼前,他胡乱看了两眼:“坐了这么久的车,你先休息一下,我们出去吃早饭?”

她不理会,念叨着“几点了还吃什么早饭”

,就转身弯腰开箱子,拎出来两个大大的袋子。刹时间水果的香气笼罩了整个房间,夏至吃惊地看着她手里的桃子,还没来得及发问,就见她笑了笑:“今年春天冷,桃子熟得晚。还有你徐阿姨听说我来看你,做了两大罐牛肉酱要我带给你。”

夏至静了片刻才伸过手接东西,沉甸甸的两个袋子压在手上,接到电话后就浮躁得不行的心情慢慢地沉淀了下来。他把牛肉酱搁在桌上,先去厨房洗了水果,再出来时她已经开始忙着扫地,他就站在厨房的门边看着她忙碌:看得久了,好像又回到不知道多少年前,他眼巴巴地蹲在舞蹈教室的门口,满怀渴望地看着他那娇小的母亲板起美丽的脸,对着一群和他同岁的小姑娘们不假颜色地纠正她们的动作。那个时候他想,她们可真蠢,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来,还哭鼻子,明明一点也不痛。

眼前的她,动作一如记忆中灵巧,体态也始终轻盈,全不像一个就要四十岁的女人。

想到这里夏至不由自主地走上前,搂住她的肩膀。这个动作把正专心扫地的夏淼吓了一跳,正要抱怨,又在看见儿子格外专注温柔的眼神后停了下来,好一会儿才皱起眉头来:“又怎么了?”

夏至想,他的妈妈是多么年轻而漂亮啊。这个忽然冒出的念头让他心绪满怀柔软,却说不出口,只不好意思地笑着摇摇头,轻声说:“我有件东西想送给你。”

夏淼挥挥手:“母子之间搞这些花名堂做什么,去去,先让开,让我把地扫好。没人看着你你就净邋遢去吧,也这么大的人了,要知道收拾了……”

大概是真的太久没见面了,以前这些令夏至厌烦乃至畏惧的念叨此时都有了几分温存的意味,夏至倒不坚持,转回房间取了礼物,交给她:“本来是想寄给你,或者下次回家亲手交给你的,可是你来了,喏,礼物。”

看清儿子坚持要递给自己的礼物究竟是什么之后夏淼很快地停下了手上的劳作,接过照片,微微眯起眼睛,像是惟有这样才能看清照片上的每一个细节似的。但她又没有多看,就把照片放在了一边,继续埋头扫起地来,眼看都要扫进夏至的卧室了,才忽然问:“哪里来的?”

“我认识一个摄影师,他去过老家,说是无意中路过的教室,就拍了一张。”

他说得稀松平常,可想到周昱的名字,心里还是跳了一下。

夏淼这才又看了一眼照片,然后指着照片里哭成一张苦瓜脸的那个个子更高挑些的姑娘说:“也巧,唐媛前两天还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团今年冬天要回国演出,要送票给我。”

“那就去嘛。你也多走走。”

“还有学生,哪里走得开。”

夏淼不以为然地挥挥手,“再说吧,我要去不了你去。”

“汤圆姐的演出我要看的。所以她跟团回来跳什么?我可以买票,挑周末你不上课的那天。”

夏淼又横他一眼:“没规矩,多大的人了还叫小时候的外号。”

谈及故人,夏至的心情也松泛起来,也笑得放松:“我以前一叫她汤圆她就发脾气,还哭呢。哦,妈,这张照片里你几岁啊?”

“二十七八吧。”

他正在默算拍下这张照片时周昱年纪多大,忽然听见妈妈说:“夏至啊,这个照片是谁拍的?”

夏至一愣,又怕被妈妈看出心虚,很快若无其事一般接话:“周昱。”

“周昱?”

这询问的目光看得夏至没来由地发怵,偏偏愈是镇定地说:“你认识他啊?”

夏淼摇摇头:“不认识。你怎么认识他?”

“哦,他给扬声拍照。”

“是吗?”

这语气听得怎么都有点古怪,夏至明知道这时最好的选择是赶快岔过话题别在妈妈面前真的露出什么马脚,但好奇心还是暂时地压倒了一切。他定一定神,也说:“我听你这么说,还以为你们认识呢。”

夏淼小心地把相片放在一旁的茶几上,一边扫地一边说:“我认识陶维予。”

这个名字出现得毫无征兆,一瞬间夏至的心直堵到喉头。他狼狈地干咳了两声,勉强把浑身的不自在压下去:“和陶维予又有什么关系?”

可这时夏淼又转开了话头:“你那边演出什么时候?”

夏至本来一点也不想听到陶维予的名字,但在这一茬的话翻过之后,到底按捺不住对此人的好奇和戒备兼而有之的心情,支吾了一下,还是说:“原来你认得陶维予啊。你都没说过。”

“有什么好说的。”

夏淼把扫把归位,又打了桶水出来准备拖地,“当年他有个片子要群舞,导演来挑人,我们一群人就去了。”

直到她这么一提,夏至才意识到自己的妈妈和陶维予年纪相仿,又曾在同一个城市,有点往来本不足为奇,就是没想到她也在陶维予的电影里跳过舞。一时间夏至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就老老实实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下巴磕着椅背,说:“这个你也没说过。”

“都说了没什么好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