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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4页)

那少年低垂着脑袋,并没有看他,只是朝外吩咐了一句。

此时移门打开,外面一水的人头,眼巴巴望着里面。

徐稚柳这才醒过神来。

他这一整晚想着安十九的反常,多少有些心神不宁。加之晚间暖窑神祭祀时,宗族长辈们齐齐到场,他忙得脚不沾地,还被灌了不少酒。

本来这一场兴致缺缺,无心赴宴的,不想竟有意外之喜。

他听说过“梁佩秋”

这个名字,春华秋实,落叶知秋。取名之人为他佩上秋光,想必对其寄予厚望。

他也知道“小神爷”

有多厉害。

奇怪的是,景德镇并不大,两人又是同行,平日三窑九会大小事务不断,他常能与王瑜见面,和王云仙也碰过几回,却偏偏从未见过他。

听人讲他不擅交际,也不好应酬,故而两年间,听着他越来越多的事迹,在一种近乎素未谋面的遗憾中,却越地想要见他一面。

没想到,就这么不及防地见到了。

小二很快送来热水,梁佩秋略顿片刻,提起壶柄为徐稚柳冲了杯新茶,双手捧着送到面前。

徐稚柳当真受宠若惊,忙起身接过,再三道谢。

梁佩秋说不必,又道:“听闻龙缸之事,很是敬服。”

“不过雕虫小技,不值一提。倒是小神爷的大名,我早有耳闻,冒昧问一句,你如今与安庆窑是签了长契?”

梁佩秋摇头:“我与师父没有契约。”

“嗯?”

“师父曾经于我有救命之恩。”

他这么说,徐稚柳就懂了,正如他和徐忠也没有任何契约,不过收留的恩情大过任何纸契,何况救命之恩。

他在安庆窑,同他在湖田窑,想必是一样的。

如此,倒有些可惜。

众所皆知,一件瓷器好不好,其宿命皆在窑内。湖田窑没有梁佩秋这样的把桩师傅,之所以巨型龙缸能烧成,仰赖的是前面数十道工序的丝丝入扣和近乎严苛的工艺要求,加之重金之下聘请的业内屈一指的窑口师傅,齐心协力方才能成。

即便如此,也失败过多次,砸碎了不少次品。

不比他,一眼就知道好坏。

这样一个人,如若能以契约聘回湖田窑,兼之这些年来他为湖田窑提拔的管事,即便三不问如徐忠,再接过手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差乱。

届时,或许他会愿意放他离去吧?

可惜了。

“倒不知道你和王大东家之间还有这份渊源,之前没听他对人提起过。”

外间都当瑜捡了大便宜,原先将梁佩秋收为徒儿,是想培养他当画坯工的,岂料他某一天走过山头,就被现了神赋。

从此王瑜把他当成宝,捧着供着,藏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挖去。

故而外界也有风传,“小神爷”

避不见人,是徐忠对同行的忌惮之举。

眼下瞧着,倒都不像。

若徐忠当真刻意藏宝,梁佩秋就不会在暖神窑几乎全镇出动的大日子出门。且他话虽不多,瞧着却不是怕生的性子。

只不知为何,他好像不敢看自己,一直没大抬头。

见梁佩秋沉默无言,徐稚柳也不觉尴尬,追问道:“你何时去的安庆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