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3页）

琴姬话音中苦痛之意甚浓：“他那样孝顺的一个人，当初为了娶我，却不惜违逆家里的意思。只是，这种事又怎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犯。”

“渐渐地，就算有相公陪伴，日子也

变得越来越难熬。心中的郁闷之情亦是不知该如何纾解，而那些事，我知相公为难，又不能事事言说，久而久之，我就越来越想要从这个家逃离出去，过以前的生活。终于有一天，我又不小心惹得婆婆不高兴，那一次连相公也责怪了我几句，我伤心极了，便留书出走……其实，我倒宁愿是他负我，也就不会有今日的伤心……”

韩菱纱见她十分悲伤，不由安慰道：“你做的也没什么错啊，与其在家里受气，当女侠说不定还自在很多呢。”

“或许吧，每个学剑的人都梦想成为上天入地的剑仙，离家的最初时候，因为心中郁气，我也是这般想的。”

“做得好！”

韩菱纱更是双眼放亮，觉得琴姬此举解气极了。

“但其实，我这一行并不如从前来的肆意，反而常常思念相公，他的身子本来就不是特别好，我很担心，所以我向师傅求教延年益寿之法。几年下来终于有所成，我便辞别下山，数月之前，我回到了陈州。”

琴姬面露哀戚，眼中浮现重重水光。

“那你见到他了吗？”

“我回到陈州时才知道，他、他竟然已经过世好几个月了。听说相公在我离开后，身子更是糟糕，整日流连在书房琴房，任人劝也不听，只反复奏着我们初识的曲子，我竟是一点都不知晓……”

琴姬说着，已是泪如雨下。

“后来婆婆为他定下一门亲事冲喜，但新

妇过门没多久，他还是去了。我曾经想像过千百遍和他重逢的情形，我宁可他骂我、不原谅我，也未想过竟然那一别，是天人永隔……”

“成亲的时候，我们互相许诺要共度此生，想不到，他离开的时候，我竟然不在他的身旁。是我、是我辜负了他，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惩罚吧。”

她说到最后，语音愈低，垂下头去望着那张瑶琴，一颗又一颗的泪珠滴落在琴面，沾湿琴弦：“这张琴，还是成亲的时候相公送给我的，如今，我也只有它了。”

韩菱纱眼角湿润，忽然余光里瞥见从云天河的方向递过来一块帕子，她一把收了过来，胡乱抹了下，又问琴姬道：“那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帮你？”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琴姬抹去眼泪，面色较之刚才更苍白：“如今后悔无用。我不知道秦家把相公葬在哪里，只想到千佛塔去，在他的牌位前上柱香，请、请他原谅……”

“只是去上炷香？那有什么难的？我天天都会点给爹啊。”

云天河不甚在意道。

琴姬摇了摇头，解释道：“云少侠有所不知，这河心的千佛塔中供有佛门圣物，塔顶有圣光投下，可保佑亲眷的魂灵受佛祖保佑。”

“秦家曾捐钱修塔，和方丈也颇有交情，或许是秦家知会过什么，那些僧人根本不让我进塔。我也想过在夜间偷偷进去，可守卫重重……”

她悲痛地望了望东南一端，

那座高耸如云的宝塔，目光眷恋万千。

“当初听到相公过世时，我伤心欲绝，想到他和婆婆生前都不喜欢我舞刀弄剑，那次离家出走也与此不无关系，便立下重誓再也不使用武艺。何况，如果为了拜祭相公，跟守塔之人起了冲突，相公地下有知，也会怨怪于我。从那天以后，我一直在这弦歌台上弹琴卖艺，既是谋生，更是想从那些往来的人中，找到一位肯帮我了却这个心愿的人。”

“那秦家的人未免也太过份了，人都入土了，祭拜一下又不会怎样，干嘛做得这么刻薄！”

韩菱纱‘嚯’的起身，“这个忙我是帮定了！”

“可……”

“琴姬姐姐不想和那些守塔的和尚起冲突，咱们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去。事不宜迟，琴姬姐姐，我们今晚就去！”

云天河和柳梦璃见韩菱纱一口答应下来，都暗暗松了口气。

琴姬向三人深深一福，道：“那就有劳各位了，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一生一世都铭记在心……”

说到感动处，话音又有些哽咽。

“琴姬姐姐，你太客气了，我们还想听你弹琴唱歌呢，所以也不算是白白帮你。既然这样，我们便今晚戌时在千佛塔下见面吧。”

琴姬感激地点了点头，回过身去，轻轻抱起那张七弦琴，便离开了弦歌台。

韩菱纱望着她身影走远，叹道：“哎，老天爷也太会捉弄人了吧？明明是一段好姻缘，偏偏变成

这种结局……”

“是啊，这次多亏云公子误打误撞，不然我们只怕就错过了。”

柳梦璃亦是感慨。

“那这么说我们也不算白来，嘿嘿。”

云天河憨憨一笑，受了这夸奖。

“少在那里得意了，你这野人也不想想，自己下山来一路惹出多少事——再说了，琴姬姐姐的事和你乱跑胡闹根本是两回事，别以为以后到处乱跑就没事了，否则，小心我……哼！”

韩菱纱比划了下拳头，警告之意十分明显。

云天河下意识地缩了下肩，心底只有一个念头——韩菱纱真是他见过最凶的女子了！

柳梦璃在旁轻笑：“眼下到戌时还早，不如我们先在城里四处看看，我正好想去布庄。”

“好啊，去逛一逛，要是能遇上怀朔他们就太好了。”

韩菱纱跃下台阶，冲着云天河招手，“呆子，你跟我一起。”

要跟着梦璃去布庄，只怕呆不过片刻又偷偷溜出去玩了，还是得自己随时盯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