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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1页)

“说来,我从来比不得谢侯真心挂怀社稷黎民。从做皇子起,都是他一步步扶持而来。”

赵浔说着,也渐渐怅然,低声笑道:“世人不懂谢燃,畏他惧他,甚至误以为他不择手段,只为权势。却不知这偌大天下,满朝文武,包括赵氏皇族在内,恐怕再也无一人比他更忧虑黎民,殚精竭虑的了。”

说到这里,赵浔忽然微微一顿,笑道:“李兄,谢燃死后这么多年来,我常在想,只有谢燃这样的人,才当得了一句‘君子死社稷’,你说……他是不是真的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苦衷,为家国之事,而选择了自尽?”

账内燃烛点点,烛泪轻轻滴下,凝固成一滴化不开的血。

谢燃神情纹丝不动,就像一座顽固不化的神像,他说出的话同样滴水不漏。

“死后万事空,是非得失,毁誉由人。谢侯既然已死,为何而死,生前何志何爱何求,便已无谓,”

谢燃低声道:“陛下将国家治理得很好,何必耽于死者,妄自菲薄?”

赵浔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现在他一笑,谢燃心里就虚:“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赵浔注视着他,微微摇头:“我只是忽然想到,你从未说过谢燃半句好话。就像他活着时,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一样。”

谢燃默然。

他实在无话可说。

赵浔又笑了一会,靠在谢燃的床头,轻轻道:“李兄,你不是问我为何执着于谢燃吗?共有三个理由,那我再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这便是第二个原因了谢燃是我的宿命。”

我原本是污泥深处的渣滓,命比草还贱,混沌懵懂,不知道理,”

赵浔低头看自己袍袖上精绣的锦缎云纹,诡异地笑了:“李兄,告诉你一个秘密……这皮囊,这尊位,皇权权位,甚至我脑子里的才略都是他赠予我的……”

他微微靠近,俯视着谢燃,笑道:“原本,这都该是谢燃的。”

谢燃感到赵浔滚烫的呼吸,心跳陡然变快。他不自在地动了动眼睫:“陛下说什么秘密,我听不懂。只知道王位并非人人都坐得,皇权也并非真的一定是什么好东西。”

赵浔却只是轻轻道:“我说了,谢燃是我的宿命。宿命的意思就是,无论好坏,皆是注定。”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谢燃却是心头一震。

因为赵浔所说的,并不是一句抽象的比喻,而的确是实实在在的事实。

赵浔在如今这个位置上,成为皇子成为皇帝,其实开端只是一个荒唐的错误。

*

……

谢明烛在他的十八岁生辰夜后明白了一个道理,阴谋不一定都是复杂且隐蔽的,但必须足够有效。

也是在这一夜,他抛弃了“明烛”

的字。从此,只有谢燃,再无谢明烛。

第二天,坊间炸开了锅,盛京成里出了件几十年甚至百年难见一回的惨事、怪事。

手握兵权的定军侯谢氏被小小匪寇灭门,只余了个当晚正好入宫面圣的谢燃。

起初,大家以为是谣言,民间议论不休。贵族世家却敏锐地嗅到了其中微妙,安静的出奇。唯独边防将领蠢蠢欲动,折子雪花似的往庆利帝案前递。

七日后,定军侯夫妇出殡。前一日,便传来北大营哗乱的消息。几名戍边领无召入京。

得到这消息时,庆利帝勃然大怒。他紧闭了御书房的门,龙袍泄愤地扫过案机。茶杯和玉壶落在地上碎了,出惊心动魄的脆响。

御书房中,除庆利帝外只有一人。此人垂肃立,朝服内着素服,冠缀缨。

陶瓷碎片溅落在那人雪白的额角上,流出细细的鲜血。他却神色丝毫不动,也不避让。仿佛毫无痛觉。

帝王气虚年迈,过火后,便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枯槁的面容上笑容阴冷:“谢赫啊谢赫……死了还要给朕添这么大麻烦。’一国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