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郡主见儿媳(第2页)
卿如是听进耳中,心底别有滋味,不是月氏还活在百年前,而是她还在拿百年前的眼光看待月氏。如今的月氏在经历过女帝时期后,也有所不同了。好比月陇西,好比郡主,月家人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与崇文党针锋相对。
大多是迫于月氏“斩女帝,清君侧”
的荣誉,不敢让陛下晓得月氏里有人的思想产生了背叛。
可是,全新的生命在诞生,待那些迂腐的人携着他们腐朽的思想死去,新的生命接受的就是新的思想,一次次更迭后,哪怕是月氏,也会变得完全不同。
这就是崇文当年所说的“百年之后,天就容得下我们了”
,原来如此。
卿如是稳了稳心神,反握住她的手,迫切道,“可是,郡主知道陛下修建国学府是为了什么吗?陛下公示要招揽人才重新编修崇文遗作,却让月氏长老坐镇国学府,难道不是为了……”
“为了销毁?”
郡主轻笑一声,“你年纪轻轻,为何跟月长老似的,偏用百年前的眼光来看待晟朝?月氏都变了,晟朝的皇帝为何不变?陇西难道没有告诉你,那只是月长老的臆测,并不完全代表着陛下的想法?月长老不过也只是陛下手中一颗棋子罢了。”
卿如是稍沉吟,似有些了悟。
郡主接着道,“陛下张贴告示招揽人才是为了什么?我来告诉你。崇文党和月氏子弟看到这则重编遗作的告示,与此同时,看到月长老大张旗鼓地入了国学府。他们都会猜测陛下用意何在,是否要销毁遗作。”
“猜测过后,崇文党会觉得这是再次宣扬崇文思想的契机,是属于崇文党的荣誉,应该去国学府放手一搏,尽力争取;偏腐朽一派的月氏子弟或者信奉月氏思想的人会觉得,这是销毁崇文遗作的大好时机,是复兴月氏皇权至上思想的机会,也应该去争取。”
“崇文党和月氏子弟都会为了自己的信仰拼尽全力,不论结果。这才是陛下想要看到的。这是属于月氏腐朽一派和崇文党之间的较量,陛下想让二者全力以赴,用自己的方式和力量证明给他看,这百年的难题,究竟孰对孰错。”
稍作一顿,郡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知道崇文先生当年为何要赴死吗?他不光是为了用性命换取保住那些书的机会。我认为,在他的设想中,就算最后没有保住那些书,他也已经为了他的信仰全力以赴过了。既然全力以赴过,那就不要在乎结果。如今过了百年,不就是新的景象了吗?你们只需奋力一搏,不必在乎陛下最后会选择哪方胜利,再过百年,就又是新的景象。”
她话音落下,卿如是没有回神,沉浸在她的字句中,仿佛回到那些年听崇文讲学的时候。如果将今朝比作往昔,如今的结果是百年前造就的,那今日种下的因,再过百年也会结出果。
所谓“今日之势,方兴未艾”
,崇文诚不欺她。
卿如是停下脚步,俯身一拜,“字字珠玑,郡主真乃妙人也。”
“快起来。”
郡主扶起她,颔浅笑,“那以后,你多来月府中与我走动可好?我的夫君偏就不是那等明智之人,他迂腐得很,我自己在府中看崇文的书也烦闷,若有人能来与我探讨一二,会有意思得多。”
卿如是欣然答应,“我一定常来!”
郡主悄然回头看了月陇西一眼,眸中含着自得与笑意。
他们正说着,不远处迎面走来一人,虚眸瞧着他们这边,眼神饱含深意。
是月世德。
搀扶他的小厮似要避让,他却硬要迎过来,“不知郡主到访……”
尚未说完,郡主打断道,“昨日我也不知长老到访。夫君待客不周,未曾请长老用过晚膳,就让长老独自回了国学府,实在失礼。”
“无碍。”
月世德略一抬手,虚指了指月陇西和卿如是,“郡主这是……?”
“两个孩子批审多时,陪我一时半刻,有什么问题吗,长老?”
郡主的唇角扬着,微睥睨着月世德,淡淡的反问也颇有迫人意味。
“昨日老夫与将军长谈之事,将军不曾告诉郡主?”
月世德面有冷色,“还是郡主并不把月氏族令放在眼里?”
“族令我不曾看见,只知道长老昨日来过月府,不曾用饭就走了。来去匆匆地,我心以为是商议什么族中大事,心焦得不行,向夫君一打听才知道,长老不过是来我月府告了把黑状。被告的对象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夫君愚钝,被长老三言两语哄得不轻,惹得我与他争执一通,双双气伤了神,至今头还晕着。”
郡主轻抚了抚额,又兀自放下手,端站着,“如今在两个孩子陪同之下,好容易缓了些心神,长老又要迎上来对我施压。我这厢若是就地晕过去,长老还敢管什么族令不族令的吗?”
她一通话半个字都不带脏,却将月世德噎得不轻。
她径自笑了下,又道,“长老年纪也大了,那些小孩子才玩的把戏就不要再搬上来,省得丢了脸面。虽然我不知道您究竟哪一点德高望重,但总归这四个字给您立了个碑摆在那的,那么长老就请做好德高望重之人应做的事,免得我将您上门讲别人小话的事捅出去,反倒是您落个笑话。陇西,如是,给长老请安,身为小辈,礼数还是得周全。请完了我们再走。”
月陇西和卿如是面不改色,齐齐请了。
待走过一阵,卿如是由衷佩服,低声叹道,“郡主,你好生厉害。”
郡主淡笑着,“不过是寻常的交际往来,嫁为人妇之后总得应对夫家背后一水亲戚,必须能说会道,才镇得住场子。待你为妇后,我会多教你些其中门道。”
卿如是点着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仍是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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