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月光下的木棉花(第9页)
按照剧本,白翡丽演的这个杀手落败,服毒自杀,临死前抓住刘戏蟾的戏服,不让她逃走,这时又来一个更厉害的凌光二品杀手,从背后偷袭刘戏蟾。
所有对手角色都得白翡丽一力扮演,他从地上起来,翻腕抖出长刃,又扮作那个凌光二品杀手与刘戏蟾厮杀。
和这个杀手利器相交,两人各退开两三步,刘戏蟾拿剑半掩嘴唇,翘兰花指拂过剑刃,妖妖娆娆地说:“连个一品都没混上,也配跟小爷动手?”
然而余飞说的是:“这般与我眉来眼去,你莫非对我有意?”
方才白翡丽没什么反应,余飞只当他没听明白,愈发肆无忌惮。
然而白翡丽这时候却低
了眉眼,嘴角眉梢都染了忍俊不禁的笑意。
余飞只当他觉得她念得好玩,心想他可能根本不记得她本来的台词是什么,便又自言自语样地胡编了一句:
“咿呀,你要是心爱这个吴越王,莫不是个断——”
一个“袖”
字没说完,只听见他抬头说:“够了。我只喜欢女的。”
余飞呆若木鸡。
白翡丽又说:“你扮刘戏蟾说话,还是用‘风搅雪’比较好。用韵白太雅,观众听不懂;用京白太俗,又缺乏美感。二者交错在一起可能好一些。——当然了,我们会打字幕的。”
余飞:“……”
“风搅雪”
这个词,就有点专业了。对京剧没有涉猎的人,挺少知道这个术语。
京剧的“韵白”
是京剧形成早期流传下来的语言,相对难懂;“京白”
则用北京方言,通俗且口语化。
那么“风搅雪”
呢,就是把“韵白”
和“京白”
糅在一起的一种独特的念白方式,介于雅俗之间,如风搅雪,这个名儿既雅致又形象。
“风搅雪”
很是考验演员的功夫,倘若是“韵白”
和“京白”
的底子稍有一样显弱,这“风搅雪”
,就不大好使。
论道理“风搅雪”
不是倪派的特色,但余飞喜欢玩新花样,这“风搅雪”
还真练过——只不过被缮灯艇艇主批得体无完肤就是了。
余飞疑惑道:“你还会唱京剧?”
白翡丽说:“不太会。”
余飞不太相信,又指着身上的戏服问
他:“这衣服是花一天时间做出来的?”
白翡丽道:“料子之前就备好了,临时根据你的尺寸修改了一下。”
余飞仍是一脸的狐疑,却又挑不出什么毛病。只是后面排练时,老实认真多了。从京剧抽象的程式化表演跨越到更贴近生活的表现,只要跨出了那一步,一切都顺理成章。最大的难度,反而是白翡丽的一个特殊要求:所有的动作都要跟随背景音乐的节奏来,每一个动作要踩着哪个音乐节点,一点都不能错。而地面上也被贴满了定位纸,走位也必须毫厘不爽。
余飞是个悟性很高的人,一旦全神贯注起来,学东西就飞快。《梨园斗》这一幕戏,从头到尾顺了三遍下来,她就全部铭记在心,胸有成竹。她对白翡丽说:“正式走一遍。”
白翡丽点头——他一旦认真起来,身上忽的就多了一种不一样的气势。余飞觉得,是更加执着了。像一支投枪,所有的力量,都贯注在那锋利的枪尖上。
余飞走得很顺,白翡丽也配合得很好,两个人的眼神,总能接上。余飞古怪地觉得,白翡丽有一种特殊的的能力,他在不同的角色之间交替游走,却都能一瞬间进入状态,目光、神情,还有身体姿态,都根据角色本身的设定迅速发生变化。
就像能够很快忘记自我一样。
余飞想起来,小芾蝶说过,白翡丽这个“关山千重”
,从来不出现在鸠白
工作室的任何一个作品里,不但不登台演出,甚至连个“策划人”
之类的名头都不挂。
古往今来,有几个舞文弄墨的人不沽名钓誉?在如今这个重视个人品牌传播的时代,像他这种完全不讲究“名分”
二字的人,就更是凤毛麟角了。她专门去看过“关山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