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1页)
安以轩叹气,你就这么盼望我是施子介的转世么?因为他一个人的薄情,你就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夜妖落落离开,黑色的缎衣包裹住她寂寞的灵魂,她说,安以轩,一个女子等了五百年,只为求一句对不起,有错吗?
安以轩心疼痛的厉害,他看着夜妖,确切的说,是伶俜,她本是天界最无邪的仙子,因为一个男子的辜负,却成了最血腥的妖精,其实,天使与魔鬼,本来就是一线间。
他说,伶俜,可我确实不是施子介。我是安以轩,一个因为你而按图索骥的男子。关于前世,你为什么就不能忘掉?
静湖很久没有杀戮。
夜妖大段时间都在湖边,瀑布一样的长发散在身后,她对安以轩说,你看,这人世就是美好,再深的怨恨,也不过百年。最可怜的是神仙,有了恨,便是千年万年!
安以轩说,包括爱么?也是千年万年?
夜妖笑,如今恨也无端了。她说,安公子,你可知,下一个月圆之夜,便是我离开静湖的日子。
安以轩点头,因为施子介,你被玉帝关押在这片湖底,可你身上的怨气那么难平,这一关,就是五百年。只是,这五百年,你沾染了太多的杀戮,玉帝都不曾责怪你,可见他还是疼你的。
夜妖笑,在他眼中,只要保住天庭清白,就算我造再多的杀戮,他都不会为苍生而痛的。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她转身问安以轩,《金湘绣》里,施子介最后,好么?
安以轩说,好,他很好,科举高中,娶了尚书府小姐。安享百年。
夜妖点了点头,轻轻说了一声哦,便不再言语。长发遮住她苍白的脸,看不出她的悲喜。
合:那双眼睛,看了就会陷进去。
安以轩在湖边作画,画中女子,翠眉杏眸,浅笑盈盈,仿佛一伸手,她便会从画中走来。
夜妖记得,很久以前,施子介也画过织媛小姐的画像,可他不画眼睛,他说,那双眼睛,看了就会陷进去。
那时,她央求姐姐为他将这幅画绣成金湘绣,其实,她爱他,就算心碎,也甘愿为他的幸福做点什么。
此后的很长一段日子,他都没去过绣坊,那幅金湘绣一直空空的挂在绣架上。姐姐们回到了天宫,只留下她,等他来索取这幅绣像。
下面的日子,意料之中,她陷进了他温柔缱绻的爱情中。他不提,她亦不问,那幅见证他与别的女子爱情的金湘绣。
他极其擅长丹青。她说,你知道么?为什么我会来到人间?
来到人间?他脸色突然翻过了痛楚之色。
她知道自己的话有些不妥,连忙托词,是啊,就是因为,每天,你都在月下作画。你可知,你画的那么认真,给画中人注入了灵魂,所以,我就从画中走了下来。说罢,冲他顽皮的笑。
他方才释然。
夜妖看看安以轩,她说,安公子,你可知,如果,你画的太过投入,这画中人将会有灵魂?
安以轩笑,那该是多大的福气!
夜妖叹气,她有了灵魂,便也懂了烦恼,安公子,你如何忍心?
是啊,你如何忍心?五百年前,施子介离开那天,她也这么问。
那天,施子介突然跟她索取那方金湘绣,他说,伶俜姑娘,我要赠与织媛小姐的金湘绣,两年过去了,你可制备好?
她错愕,羞愤,她抓住他的衣袖,问他,施子介,你当我是什么?你不记得了,我是你的妻!
施子介推开她,弹弹身上尘土,叹,谁规定了,公子要与小姐相好,就不能顺便与丫头来一番别样风光?
到现在,她都不能相信,那是施子介说的话,她温文尔雅的相公,令她不顾天规、私下凡尘的男子,这样轻薄的抹去了他的盟约、他的誓言。
那天,他离开,头也不回。
她疯狂的烧毁了金湘绣坊,冲天火光中,她见到了她的父王。他高高在上,万世敬仰,却不肯成全她一段最初的爱情。
她说,让我留在凡间吧。做不成他的妻,我宁愿是他的妾,哪怕仆妇丫环。
他不开口,只是大手一挥,她便坠下了那片湖水,在湖水里,她听到了施子介的话,他说,我不要你做妻,更不要你做妾,不过逢场作戏的一段露水姻缘,你何必当真、何必念念不忘!
那天起,她便成了静湖里的妖,勾魂一笑,杀尽天下薄情的男子。
月亮终于挂满了天空。
她从湖中来,一身白衣,飘逸出尘,凌波而来。安以轩望着这个仿佛从画中走来的女子,不觉傻了。
他艰难的开口,今天,你便可以重返天宫了。
她冲他盈盈一笑,坐在他身边,纤细的手指抚过他英挺的脸,眼睛晶莹有泪,安以轩,你可知道?你一出现,我就陷在施子介的往事中无法自拔。其实,当他离开时,我便也不敢奢望什么爱情。我只求他会内疚,会自责。我在静湖等啊,等啊,我想,如果,他老了,总会为曾经辜负一个女子而隐隐难过吧?可是,我没等到他的忏悔;我一直等,等他转世,等他轮回,等他某天突然记起,我流过泪的眼。可是,如今,我总算明白了,所谓的郎心似铁!
说完,她一扬手,他书案前的纸张纷纷扬扬的散入湖中,《金湘绣》的爱情故事也埋入了水底。
安以轩说,你这又是何苦?
她惨白一笑,谢谢安公子对伶俜的情有独钟。只是,我宁愿自己不曾遇到过这个男子。说完,她凌空而起,白衣飘舞,将一枚明珠弹入安以轩手中,眼神黯然,如果公子,真想为伶俜写一个故事,伶俜宁愿曾经爱过的是一个善良木讷、一世平庸的放牛郎,不解风情,更不必俊朗,只要他一生不辜负伶俜的心。这枚明珠就是伶俜对公子的报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