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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珏這般發作,倒不是給沈瑞沒臉,而是以為這兩個是張老安人安排的,怕他們不服管束,放要訓斥一番。他也有遷怒之意,四房宅子雖離族學不算遠,可不準備馬車,趕上雨雪風霜天氣怎麼辦?族學裡除了祭祀年節,平日是不休假的。

沈瑞身為四房嫡子,怎麼就不能給預備一輛馬車。那個張老安人,實在是不像話……

第五十五章玉軟花柔(一)

沈珏乘著馬車走了,沈瑞與沈全兩個步行回家。

沈全猶豫了一下,道:「用不用讓我娘過去問問?」

沈瑞搖頭道:「不用麻煩嬸娘,本也沒什麼。小時候也是車接車送的,現下不是大了麼?三哥不也是安步當車。」

沈全搖搖頭道:「怎麼能一樣?不管你用不用,還是當準備出來。今日是你出服後第一次來學堂,總要擺出四房嫡子的身份,也顯得尊重。真不知你家老安人在想甚,你可是她的親孫子。」

沈瑞無所謂地笑笑,因張家騙賣孫氏嫁妝之事,沈舉人對張家早已深惡痛絕。張老安人那邊,倒是被張家人再三請罪,最後還是給哄好。

即便沈舉人忍無可忍,將張家人驅出四房,張老安人還是將他們安置在自家街後一處兩進小宅。張老舅爺的兩個孫女,甚至都沒有隨家人回去,而是留在張老安人跟前。

張老安人同張家和解的原因也不難猜,如今沈氏宗族裡誰不曉得張老安人是個糊塗人,向來孝順的沈舉人也不再唯命是從。老太太要是將娘家人撇在一邊,就只能做個蹲在後宅養老等死的閒老太太,想要打聽外頭的消息都不容易。張家人是她的手腳,也是她的耳目。

不管這老太太做什麼,只要不招惹到沈瑞頭上就行。沈理回京前已經跟沈瑞說了,等他過了童子試,就送他去南監讀書。鄉試過後,就可以去京城。就是沈瑞的親事,也無需擔心會被張老安人與沈舉人操縱,沈理早就跟沈舉人說好了,不讓他早定下。

想到京城,沈瑞不免想起王守仁,眼神不由黯了黯。

自從前年在開封府匆匆作別,沈瑞就再也沒有見過王守仁,不過師生兩個並未因此生疏,時有信件往來。陪在沈瑞身邊兩年半的長壽,就是王守仁回餘姚後打發過來的,長壽的身契,過後也在信中送來。

當年王守仁料理完諸氏的後事,在餘姚待了幾個月,年底去了京城,參加了弘治十二年的春闈。

王守仁會試第二,殿試試卷被選為前十,可並沒有被皇帝圈為一甲,最後被考官定為最後一名,也就是二甲第七。這個名次,即便離狀元有段距離,可在進士中算是高的。沒想到在庶常考試中,王守仁被罷落,失去進翰林的機會,也沒有了日後入閣的機會。

每一屆庶常考試,有資格應試的是二甲進士與一部分三甲同進士,王守仁以二甲第七的身份應試,竟然沒選上,這其中若說沒有貓膩,沈瑞都不信。不過誰讓王守仁有個清貴的狀元帝師老爹,那些閣臣即便年歲大了,也有子婿門生等著接班,對於王守仁自然能壓制就壓制。

王守仁的信中,倒是並無怨憤,反而在進了六部觀政後頗為用心,就是給沈瑞的信也提到「紙上談兵為笑談」之類的話,深覺自己不足。

沈瑞與沈全說著話,溜溜達達,沒一會就到了家門口。

沈瑞與沈全作別,帶了柳成與長壽兩個進了宅子。

進了宅子,沈瑞腳步頓了頓,對長壽道:「柳成還小,又是打鄉下才出來,怕是在宅門裡一時不慣,你多照應些。

柳成與長壽兩個,雖在沈瑞身邊服侍,也並不與沈瑞住在一處,而是被管家安置在單身男僕集中所在的西南跨院,與沈瑞現下所在的西北側院中間隔著中路院子。

長壽道:「二哥放心哩,小人會護著柳成,不會讓人欺了他。」說到這裡,猶豫一下,道:「二哥現下身邊人都是外頭跟來的,往後怕是有不便宜處。」

沈瑞擺擺手,道:「無礙,咱們在這裡住不了多久。」

至於收服四房奴婢下人之類的事,沈瑞沒有興。如今他名下有產業,背後有靠山,沈家四房在他眼中,同臨時客棧無益。就算身邊沒有四房家生子,行事或許有不便之處,也比身邊擱著別人的眼睛耳朵糟心強。

長壽曉得沈瑞年紀雖小,卻是個有主意的,便不再多嘴,與柳成將沈瑞送到東路楓院。

沈宅前院東路有兩個小院,後邊的臨近二門,是沈瑾所在的槿院,前面一處臨著宅子的院牆,就是沈瑞現下的住所

這前後兩處院子,本是給未娶親的小哥或是做客人下榻之處,所以院子不大,屋子也不多,是兩個小三合院,格局相同,都是三間北屋,東廂三間,南廂兩間。因這兩個小院本是一進院子改建,這院子就有些偏窄,不如內宅的院子寬敞。

聽到外頭動靜,從北屋裡挑簾出來一婢,十七、八歲的婢子出來,鵝蛋臉,身量不高,體態微豐,見到沈瑞,忙笑迎了出來。

長壽與柳成兩個立時乖覺了幾分,喚人道:「冬喜姐姐

冬喜笑道:「服侍了二哥一日,你們兩個也辛苦,莫要急著走,我方才蒸了桂花年糕,你們端一盤子過去。」

這冬喜不是旁人,正是沈瑞認識的舊人,隔壁五房郭氏身邊的小婢,在沈瑞守孝期滿,臨回沈家時,連同柳芽兩個,一併被送給沈瑞使喚。不過冬喜的舊主是郭氏,柳芽的舊主則是沈理夫婦。沈理夫婦上京前,將柳芽託付給的郭氏,就是專程為沈瑞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