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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见的多了就麻木了,她以为自己只在乎亲人和好友的安危,其实不是,就比如银珠,她真的做不到袖手旁观。
但如果将这份怜悯扩大到家国责任,她又自认没有那么高尚。
就比如周劭,为家国百姓而战的责任,和他的性命,周濛毫无疑问选择后者。
放在父亲身上也一样,如果可以让她来选,她不要一个当将军当世子的父亲,她想要一个活着的、能陪伴她长大的阿爹,最好,也像小庆的阿爹那样慈爱可亲。
她知道王氏这番话的意思,其实她说得没错,按照她的逻辑,他们这样的身份,放弃责任,其实几乎等同于见死不救。
以前她不去想这件事,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也能活得心安理得。
现在,被这般逼问之下,“见死不救”
四个字,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见周濛一直沉默不语,王氏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失望来。
她叹了口气,唇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你和你父亲可真不像啊。
“你可知道,直到现在,中山国还有很多人都念着你的父亲,我的先夫也曾经不惜前途为他申冤奔走,我的长子萧恪以后还会继续这样做,你知道为何如此?
“因为你父亲他是真正的英雄,他十六岁上战场,一腔热血,阻匈奴、平北境,内政上,在封地中改革田役、轻徭薄赋,他当中山国世子的那十余年,国中乃至冀州百姓对他无不爱戴称颂。只可惜,呵,这世道,风头太盛必招奸人嫉恨。
“但直到他死,他都没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他那样一个志向高远、不落凡尘的铮铮君子,却生了你这样一个女儿?”
周濛垂着头,喉头哽住,说不出话来。
银珠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
她在狱中遭受了非人的虐待,下身撕裂,血流不止,达野把她带回了家,可是,当天夜里,人就没了。
周濛知道消息的时候,一大早就赶去达野家中看望。
银珠走了,他家里没人了,她请达野与她一起上山,反正他也要做活挣口饭吃,不如她雇他给元致做饭,也减轻小苦的负担,让他能有更多精力在生活上照顾元致。
达野答应了,说替银珠处理了后事就去。
可是,三天后,她如约下山,去达野家里找他时,又听到了他的死讯。
是他家铺子的邻居阿翁告诉她的。
阿翁说,银珠被他带回来以后,刚死第二天,金校尉居然带人来把他的铺子砸了,达野悲愤难当,说他们这是犯法,然后就被打了。
兄妹俩的尸体直接被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达野死的时候还肢体不全,是被巡城卫的那些人用棍子榔头之类的活生生给打死的。
“这世道,人命不值钱呐,何况还是个胡人,哎,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啊,又勤快又实在的,可怜,可怜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阿翁也情不自禁擦起了眼角。
周濛浑浑噩噩,去了城外乱葬岗,雇了几个人将兄妹俩的尸体找出,妥当安葬后,她才回到山里,躲在房中一天都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