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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雪冷风凄。
沈鸢闭眼躺在榻上,时而眉头紧蹙,时而辗转反侧,睡得并不安稳。
窗外的风雪声不绝于耳,意识迷糊间,沈鸢只觉周身一阵冰冷,头脑却是沉着,想醒醒不过来,想睡睡不安稳。她吃力地睁开双眼,抬手探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却不觉有什么不妥,喉头有些干涩苦,沈鸢未开口叫银杏进来,怕她小题大做,只强撑着走到桌边,倒了杯水缓缓饮下,之后便又重新躺会榻上。
翌日一早,风雪停歇,外头的光照进来,沈鸢在榻上翻了个身子,头脑仍旧昏昏沉沉,身上也有些绵软无力。她努力醒了醒神,掀被想要起身洗漱,清醒头脑,却不料支身坐起时臂上一软,根本撑不住力,身子一歪,栽倒在榻上。
这般绵软无力的症状,加之喉头有些干涩苦,沈鸢大约猜到,自己是病了。
怕什么偏就来什么,想来是昨日着了风寒,沈鸢稍挪了挪靠在头下的软枕,抬手将床边的纱帘勾了下来,遮挡住半个床头。
银杏在外听到声响,推门而入,入眼的却是被遮了大半的床榻,隔着纱帘,隐约可见姑娘平躺的身影,却看不真切。
“姑娘可要起身洗漱?”
银杏问道。
“帮我打盆热水进来就行,”
沈鸢平躺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和平时一样。
“银杏,我想春风楼的白玉膏,你出去帮我买些回来,还想吃古里巷的杏仁饼,你出去一趟,一并也买些回来。”
银杏点头道好,昨晚见姑娘心事重重,晚膳吃的不多,心里一直担忧着,此刻听姑娘说话声音平缓,也有了食欲,她才放心下来。打了热水进来,又备了些清粥小菜,放在桌上,听见姑娘在榻上说:“快去吧,早膳我自己起来用便是。”
银杏没有多想,只关门退了出去。春风楼在东,古里巷在西,两处是截然不同的方向,姑娘想吃的又是店里最好卖的点心,每每去时都要排队,若是去晚了,可就买不到了。
房门阖上,周遭静了下来,身上的无力之感稍好了些,方才对银杏的一番言语,是故意想将她支走,若她留在此处,觉自己病了,定又小题大做,闹得将军府上下皆知。
沈鸢抬手,将床边的纱帘拨开,不过小小风寒而已,她不想兴师动众,不想劳烦旁人,更不想让卫驰知道。
思及上回病时,她想尽法子地在他面前装弱、扮可怜,以博得一点点同情,让他心软,让他心生怜惜,让他为父亲的病想法子……
沈鸢翻了个身子,侧卧在榻上。其实眼下,她依然可以用上回的法子,以病为由博取他的同情,博取他的好感。父亲的案子只差最后一步了,她手里的账簿也已给了卫驰,余下的事情并不难办,只要卫驰愿意去做。
她知道如何令他心生怜惜,亦知道如何换取他的好感,知道他喜欢什么,知道他想听什么,只要自己愿意花些心思,从前那么难的时候,她都一步步走过来,更何况是眼下,他不会不帮她走这最后一步。况且眼下,自己还病了,这是天赐良机。
眼下她该做得当是,借病情让卫驰知道,想法子让他回府,让他心软。可为何要故意支走银杏,为何独自一人躺在榻上神伤?
沈鸢苦笑,心底一片酸涩,眼前亦朦胧一片,她不知道,真不知道。
外头起了风,吹得窗棂簌簌作响,不知一会儿还会不会下雪,想到银杏要在这样的天气里为她东奔西走,心里亦不是滋味。
静一静,再静一静吧,沈鸢在心里对自己说。
她太累了,身子也是,心也是,且让她歇一日吧,只需一日,一日就够了……
枕边摆放着那件玄色大氅,沈鸢挪了挪身子,将头枕在大氅上,柔软的绒毛贴在面上,格外舒适。昨日睡前,她便将大氅放在枕边,上边早没了他的味道,只有皂角洗净过后的馨香气味。
就这么静静枕在上边,似乎能令她的心里好受些,身上的不适之感也稍减退,许是保暖,许是柔软,又许是,这样迷迷糊糊朦朦胧胧的时候,能令她有一种,他正抱着她的错觉。
窗外的风声又大起来,沈鸢枕着大氅,听着风声,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 风过军营,积雪厚重。
城郊军营中,段奚点了五百精兵待命,一行人整装待。
大理寺卿刘戟今日一早又呈上一卷账簿,加之先前搜到的两部分,便算是找齐了。官员姓名、官银数额、字迹、纸张,皆能比对得上,可谓铁证如山。
帝王最忌惮有谋逆之心的臣子,即便是如二皇子那般受皇帝亲眼的儿子都不能容忍,更遑论一个兵部尚书。但吴宗勃是手握实权之人,拔除这样一人,宣文帝心中多少有些忌惮,故昨日只下令彻查,虚晃了一下,尚未有实际动作。今日又得一证据,铁证面前,宣文帝当即下密令,命大理寺带人连夜包围兵部尚书府,且点名让卫驰领镇北军协同办案,还下了密令,若吴宗勃束手就擒,且留他一命,暂压大理寺狱,但凡有一丝忤逆之心,可便宜行事,诛杀之。
卫驰等得就是这么一个口谕,他身为武将,又手握重兵,自然知道同为武将出身的吴宗勃经昨日之事后,会如何作想。兵部尚书府外,早有他的人埋伏周围,得到的回应是,一切如常。看来吴宗勃并不觉得区区一本账簿能将自己如何,区区大理寺的人,奈何不了他。
轻敌,乃兵家大忌。也是因为如此,故今晚,卫驰只叫段奚点了五百精兵前往,兵部尚书府内外的情况,早在他掌握之中,可随时一举拿下。
夜色深浓,风雪渐大,一行人自北城门而入,卫驰一身戎装在前,酸洗紧随其后,一队人如暗影游龙,悄然潜伏在兵部尚书府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