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1页)
他坐在床上痛切地反思了一会。有人敲他的门。
“师兄,……”
“就来。”
岳华浓说,迅速穿好衣服。他打开门,靳远之正对他笑得见牙不见眼。“师兄!”
“阿远,几天不见,你又晒这么黑了。”
岳华浓赞叹。“之前捎回来的那堆东西,都收到了?”
“收到了,都分完了。”
靳远之点头。“龙泉宝剑果然名不虚传,师兄弟都喜欢得很,练剑热情都比平时高涨。不然我为什么晒这么黑?”
“我没觉得那些剑有多好,倒是真的比别处贵,一次买那么多也不便宜。”
岳华浓一拍脑袋。“对了阿远,你先进来。”
靳远之不明所以,跟他进了屋,岳华浓不知从什么地方翻出一样东西递给他。“这个,专门给你带的。”
靳远之伸手接住,那物是个精钢制成的小巧鱼形,中空处打成四指环状,背鳍勾勒出锋利边缘,尤其那鱼头尖锐,鱼尾削薄,都闪着森森冷光。靳远之喜得立刻戴在手上,对空气打了几拳,可惜这屋子里没东西能让他发力。“师兄,你从哪找来这么个宝贝?”
岳华浓道:“偶然看见,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
他笑道:“我知道你比起剑,更喜欢大开大阖的拳路。别给师尊看见,偷着玩。”
靳远之啊了一声。“师兄不说我都忘了,师尊吩咐我,让师兄起床后去见他。”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看师尊情绪很好。师兄尽管放心去,说不定有些好事呢。”
岳华浓往何壁所住的指月轩走,一路上琢磨这个好事。一天之内睡了两觉,他已经完全从旅途劳顿中恢复。指月轩地势最高,凭栏眺望,整个指月堂一览无余,惜芳菲的宅邸再一尘不染,也不能有这种居高临下的敞朗,江水深那烟尘滚滚的破庄子就更不能相提并论。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朝何壁问好。
何壁让他坐下。靳远之没说错,何壁情绪很好,听他讲述了寿宴的情形,在座有名有姓的宾客,又问了他沿途许多见闻。岳华浓放松下来,于是声情并茂地描述起众人对师尊不能到场感到如何的遗憾,以及托他转达的问候。
“也有许多人问起师兄。”
他观察着何壁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
“由他去吧。”
何壁简单地说。他示意岳华浓也走到他身边来,翠绿山峦间闪耀的湖水像一枚结实的弯月,将他们所处的楼阁环抱在其中。“你想要它吗?”
岳华浓退了一步跪下,发紧的喉咙使声音变得干涩。“弟子不敢。”
“你想要它吧?”
何壁说,没有等他再否认。“你现在用的是什么剑?”
“一直到不久之前,都是师尊赐的青萍。”
岳华浓低头回答。“打了几次硬仗,伤痕累累,日前在鞘中突然断了。我已请人重铸,不日会送还。”
“不必重铸了,青萍也不配你。”
何壁说。“你如果成了指月堂之主,应该要有一把更好的剑。”
这世间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可能咫尺方寸之地,两个朋友一年也没有碰上,但偌大一座城池,活动着芸芸众生,偏偏在某处不期而遇。这可能是所谓的缘分,也可能是所谓的麻烦。
而麻烦有时候就是潜在的危险,当你不注意它时,它并不存在。但你意识到它可能发生时,它已经无孔不入。若不能逃避,只能谨慎排除。崔章反复确认一路走来无人跟随,又观察四周黑暗中是否有埋伏的踪迹,这才小心地进了后门。这地方他也熟,但发起邀请的人并不是他,这就有些不可小觑了。他被引进一个位置隐蔽的房间,里面等着的人立马起身招呼他。“崔兄。”
崔章挥了挥手。“繁文缛节都免了吧,观器楼不比你们指月堂纪律松散,我私自出来赴约,若被发现,没我好果子吃。”
岳华浓笑容就有点僵。“言重了。崔兄肯答应见面一谈,在下感激不尽。”
崔章冷笑道:“该说谢的是我,前几日我奉师尊之命去了一趟河南,就没想到我那黄家的傻表弟在这时候出事。就算我没出门也未必赶上,隔着几百里地,远水救不了近火,既然欠下这人情,你指教吧,我怎么还合适?”
岳华浓不笑了。“就算指月堂再寒酸,也不敢因为这点小事就讨人情。我还是那句话,崔兄肯赏脸出来见我,就够了。”
崔章啧了一声,“面也见了,我现在起身就走你觉得妥当吗?”
他坐下来,拿过岳华浓的杯子斟酒,两人举杯碰了一下。“说正题吧。”
岳华浓放下酒杯,正襟危坐。“不瞒崔兄说,还真是有事相求。”
“你只管开口,只要力所能及,我会设法。”
岳华浓赞叹:“崔兄真的爽快。我还以为指月堂和观器楼既然有些……龃龉,贵派之人应该很反感跟我打交道才是。”
崔章道:“正因为有些龃龉,这人情更不能欠。最好我出了这个门,我们已经两清,不耽误下次相见时分外眼红。”
他颇有量,自斟自饮,已经下去三杯。“不过我倒真想听听,你这前途无量的天才剑客,何堂主跟前的红人,有什么事要来求我?”
岳华浓规规矩矩:“崔兄说笑了。是在下的佩剑近日断了,想换一把。”
“换什么剑?”
“两不厌。”
崔章手里的杯子突然一顿,残酒直溅到岳华浓衣袖上。“疯了吗?别说你救了我那傻表弟,就算你救了我本人,这事也绝无可能。”
岳华浓做了个下压的手势,他声音出奇地稳定。“崔兄,我说过了,那点人情在你进来时,就已经结束。这是一桩全新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