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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5页(第1页)

而宋宜笑因为跟丈夫燕国公简虚白恩爱和谐,后院清净,虽然没有明确说过,但从日常言谈举止也可以看出来,她是不赞成这种事情的。

宋轩敬爱义母,自不会明知故犯。

这种情况下,懂事的丫鬟自然也是少说多做,不敢贸然跟他说话,免得惹出什么风波来。

但今儿情况有点特别——负责梳发的丫鬟已经替他把发绾好,连绾发的簪子都换过三支了,平常早就起身去花厅用早饭的宋轩,却直直盯着铜镜里,竟没有丝毫反应。

“公子?”

丫鬟有点心惊,她本来是宋宜笑身边的小丫鬟,因着生在凤仙花开的时候,凤仙花别名指甲花,乳名叫小指甲的。因为宋轩上任贴身丫鬟起了爬床的心思,被宋宜笑远远发卖出去,故给她改了大名“若纤”

,打发过来顶替了宋轩贴身丫鬟一职。

向来能做近侍的,至少也要生得齐头整脸,以免丢了主人脸面。

这若纤却比寻常近侍美貌得多,是个肌肤胜雪眉目婉转的美人胚子。

宋宜笑不喜欢儿子纳丫鬟为妾,却派了她来伺候宋轩,一来因为她是宋宜笑看着长大的,自有一份信任;二来却是因为她早在半年前,就在一次外出时,与一名来帝都赶考的士子相识相恋。

那士子不嫌她丫鬟出身,上个月专门到燕国公府相求,要筹钱为她赎了身再正式迎娶为妻——这事儿宋宜笑已经准了,私下说好会拿那士子的赎身银子再添一笔妆,作为若纤的嫁妆,宋轩也知道,故此不怕若纤来服侍宋轩,会闹出一段主仆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但这会宋轩直直盯着镜中的自己……是几个意思?

若纤面色僵硬,心中骇然。

“嗯?”

索性宋轩被她喊了一声之后回了神,旋即转开视线,说道,“我方才在想些事情,没注意到你已经梳好了……外衫呢?”

若纤低着头,将旁边衣架上的外衫取下来,双手捧与他穿戴。

跟着又随他到花厅,服侍他用早饭。

直到宋轩用完早饭离开,中间再没多看她一眼,更没有说什么话,一切如常,若纤才长松口气,暗忖:“看来是我想多了……也是,轩公子素来正派,之前想勾引他的那个丫鬟,据说也是自诩美貌才敢动这样的脑筋,可最后还不是被他禀告夫人赶出去了?我怎么会以为他刚才看的是我?真真是糊涂了!”

她抬手拍了拍脸颊,失笑着走开——宋轩下个月就要出继江南堂了,她因为即将出府嫁与两情相悦的士子,自不会跟过去。

不过宋宜笑专门指了她这心腹过来,也不是让她闲着的:她得趁这段时间好好观察,看看哪些人是适合让宋轩带去宋府的,哪些是不适合的……虽然她即将不是奴婢了,但对于将她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来、又给了做丫鬟这条生路的夫人宋宜笑,她还是很愿意效劳的。

宋宜笑主仆都在为宋轩的出继忙碌时,宋轩本人,却也在思索着这件事情——

主要是因为上个月登门的生父宋珞石。

他当年才被过继给宋宜笑之后,为了让他尽快与义母栽培感情,也因为他很快随义母回了帝都,与生身父母相隔迢迢,所以除了嫡亲姑姑宋珞嫣会不定时的上门来探望一二外,他真正的血脉亲人,都是从此远离了他。

即使他亲爹前两年就入朝为官,但也秉承着法统大于血统的规矩,鲜少跟他照面,更不要说来燕国公府时专门找他单独说话了。

上个月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为宋珞石是被宋宜笑请来商议宋轩给江南堂继嗣的事情的。

他们兄妹说完话之后,宋宜笑建议宋珞石跟宋轩单独说说话:“自从轩儿到我膝下,兄长再未亲近过他。我知道兄长这是惟恐孩子亲近你这个生身之父,疏忽了我跟夫君。然而这些年过去了,轩儿始终很孝敬我们,兄长又何必再远着他呢?再者,马上轩儿要继承江南堂,到那时候,少不得要兄长多多扶持辅佐!兄长难为还能远着他一辈子不成?!”

宋珞石这才谢过族妹好意,跟着宋轩到了住处。

那时候宋轩本来以为这个陌生的亲爹,会对自己嘘寒问暖,或者讲述一下过继仪式要注意的地方之类——谁知父子两个在厅中落座之后,宋珞石看着下人们告退下去,沉默片刻,却道:“你可知道,为何你能够继承江南堂?”

“是因为义母垂爱?”

宋轩闻言微怔,下意识的回答。

他这么说时,真正想说的其实是:难道是亲爹设计了义母?

到底给宋宜笑做了十几年儿子,宋轩当然知道,宋宜笑对江南堂只有恶感没有好感,要不是当年因缘巧合,她未必肯替江南堂的绝嗣操心。

现在宋珞石这么问,宋轩自然以为,他要跟自己说一番荡气回肠千回百转的勾心斗角,主题是宋珞石这一支人是怎么经过重重险峻,为年幼懵懂的他,铺出了一条继承江南堂的路。

然后重点是宋轩不能忘记他们的恩惠与付出,别真的傻呼呼的把义父义母放在生身父母之前……这种。

谁想宋珞石目光沉沉的看了他一眼,淡声道:“你义母确实功不可没,但即使没有他,你迟早也会继承江南堂的。归根到底,这是因为纪南公的遗泽!”

宋轩才要暗道自己猜中了,听到末了一句,顿时吃了一惊:“纪南公?”

宋婴宋纪南是谁他当然知道——宋宜笑没见过面的嫡亲祖父,江南堂最后一位有作为的家主,当年差点把青州苏坑死,却因为享寿不永功亏一篑……

然而宋轩从来不觉得这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顶多就是他即将成为这人名义上的嫡曾孙。

毕竟他义母宋宜笑都觉得跟这个祖父毫无关系……也怨不得他会觉得宋婴简直就是别人家的人。

“纪南公素来胸有丘壑,他老人家的手段,咱们只听外人诉说也知一二。”

宋珞石看着他,嘿然道,“而江南堂传给他唯一的独子宋缘之后,居然不到二十来年就毁于一旦,甚至连子嗣都断了传承……即使宋缘不争气,又赶着皇室与苏家报仇,端木等人家落井下石,但,以纪南公的手段,哪怕只留下数道锦囊妙计,凭着祖上底蕴,江南堂怎么可能毫无还手之力的倒得那么快?”

见宋轩露出讶色,他徐徐吐了口气,“之所以如此,却是因为,纪南公他,根本没有将真正的江南堂传给宋缘!”

“早在宋缘对顾家小姐悔婚,改娶韦氏时,纪南公就开始暗中转移江南堂的精髓,且派人走遍五湖四海,从散居各地的宋氏旁支中,挑选真正的继承人!”

“宋缘手里所有的,不过是纪南公为了掩人耳目,给他的东西罢了!”

“这是因为,纪南公只有宋缘一子,偏偏宋缘是个情种……他要是像宋家某些祖上那样,爱慕的是个真正贤淑知礼的女子,即使门楣低些,纪南公倒也不会介意。”

“偏偏他爱慕的那位,纪南公只随便一查,就看出不是个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