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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第1页)

“那必须是啊,这是惯例啊。哎不过,话说你英文是英音系统的对吧,我听着像。”

“啊,是,我在曼彻斯特待过几年,有当地口音。”

“噢~~明白了。”

有点夸张点了个头,韩峻熹指了指自己,“我英文是带着京片子口音的美语,可有地方特色了。”

“峻哥你就别逗我了。”

已经因为醉意笑到眼角都觉得累了,云一鹤摸了摸脸,把冷冰冰的杯子贴在颊边,缓和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你在家的时候,家里气氛就特别好吧。”

“家里负责逗乐儿的主要是我爹。”

韩峻熹耸肩,“老爷子天生段子手。”

“这么厉害?”

“何止是厉害,一阵阵儿的吧,他就跟长不大似的,特爱说爱闹,干出来的事儿都不符合他年龄。我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同学生日聚会,喝多了。我爸是明令禁止我成年之前喝酒的,结果我没听话。也搭上是酒壮怂人胆吧,我都没偷着摸着回家,大摇大摆进门,直接回屋睡了。可我爸也没说我也没骂我,你都想不到他怎么对付我的。”

“……他干什么了?”

总觉得接下来是个天大的笑料,云一鹤把杯子暂且放在了茶几上。

“他拿油性笔,挨我脑门上,画了一坨屎。”

“趁你睡着的时候?”

就知道会笑到不行,肩膀直摇的云一鹤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对方。

“对啊,结果我睡醒了去洗脸,一看镜子,这一大跳吓得!半天才缓过神儿来,可你也知道这油性笔有多难洗……”

“后来呢?”

“后来倒是洗掉了,皮都洗红了。我也没敢炸毛,他也什么都没说,再后来快吃晚饭了,他说让我下楼买烙饼去,我就穿衣裳下楼,他还拍了拍我后背跟我说过马路注意安全。我以为这茬儿就算过了呢。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买完烙饼,回到单元口,街坊瞅见我,说大峻你后背上这是啥啊。我一摸,一张纸在后头贴着呢,上头还是拿油性笔,写着几个大字儿——我是让爹妈担心的不孝子!你能想象我当时的心情吗?!闹了半天他是拍我的时候给我贴的纸条!唉哟我操……就说我这个爹啊……不过倒是管用,从那儿之后,直到高中毕业,我是真滴酒未沾,往事太惨痛,想起来就揪心……”

快要笑到流眼泪,云一鹤看着对方捂着胸口的夸张动作,和脸上往事如烟只留回忆酸甜的表情,等到自己能冷静一点顺利说话才再开口。

“那你家里,严肃的是你母亲?”

“对啊,不管怎么说人家是人民教师,我跟我爹都是糙老爷们儿。”

给父亲和自己下了粗糙的定义,还沉浸在回忆里的男人没等对方接着问什么,就自己絮叨开了。

他告诉云一鹤,继父姓赵,老家是黑龙江人,八十年代初期离开工作单位,到北京闯荡,做的是小本生意,人又本性厚道,故此赚钱不算太多。生活稳定下来之后不久,经人介绍,认识了带着才两岁半的韩峻熹的韩母。根本不介意容纳一个别人口中的“二手货”

进门,老爷子看女方知书达理勤快本分,看孩子活泼好动甚是可爱,就硬是把这对母子领进了家。用他的话说就是,娶个老师当媳妇儿,人家比我小十岁,二十七八正当年呢,然后我还白捞这么个大胖小子,这好事儿上哪儿找去?!

二次拼接形成的一家三口,日子过得挺红火,闲人们也就渐渐不再口舌。韩峻熹小学毕业那年,继父放弃了做生意这条终究有风险的路,考虑到钱也存够了,孩子也大了,人也到中年了,不如稳定下来图个踏实有保障,他再度回到工厂,把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放下,反而经常练习的制图技术又捡了起来,当了个国营厂的制图员。

制图员当到六十岁,顺利退休,而当初做生意存下来的钱,也刚好供儿子念完了中学大学,还用剩下的部分把家里重新装修了一遍。那年,是2003年,赋闲在家的老赵,每天的乐趣就是散步+买菜+接媳妇儿下班。夫妻俩手拉手往家走的这一路上,聊不完的乐子,唠不够的家常。

韩峻熹就是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的,透着一股子小户人家孩子独有的野生劲儿,却也有着让人艳羡的抹杀不掉的人情味儿。

“那,这么多年,你的口音也没带着东北腔啊。”

有点好奇地问着,云一鹤等对方回答。

“我爸普通话特标准,比我还标准,我是京片子口音,他是新闻联播普通话。他就跟老家亲戚打电话时候才说东北话,再要不就是遇上电话诈骗的时候,老爷子可爱玩弄骗子了,手法层出不穷的,再加上口音重,每次我跟我妈赶上现场版的都得玩儿命忍着不乐出声来,怕影响他反诈骗效果。”

越聊越兴致高,韩峻熹讲了两三个父亲反诈骗的事迹,然后才在笑声渐渐停下来时喝了几口酒,看着云一鹤,“那你呢?”

“我怎么了?”

“你不是也没口音嘛。”

“我都算是第四代‘移民’了,哪里还会有口音啊。”

“那你家里人呢?”

“爷爷口音重,可也不是地道老家味儿了。他说他的口音是北京厨子做的湖北菜,燕不燕,楚不楚的。”

淡淡笑着,说着几乎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的家务事,云一鹤叹了口气,“然后,再到我父亲,就干脆连家乡话都不会说了。”

“也是哈,那等于他就是北京出生北京长大的?”

“嗯。”

“难怪。”

“有一次,小苕刚来北京的时候,跟他打招呼,说了几句家乡话,也搭上年轻人语速很快,当时我俩都愣了一下,感觉似乎没听懂,现在想想,真是挺‘忘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