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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第1页)

所以由此可见晏冷淡这个人的脸皮究竟长什么样,是一向没几人能知道的——包括他那对自顾自快乐、不顾小两口秀恩爱秀得子女都有心理阴影的爹妈。

但别的不说,至少晏冷淡在路修远这里,是远远没有在外面那么能耐的百般变幻,他在路修远这里永远只有一句话能够概括:只要他想低三下四去哄一个路修远,哪怕做起来连姿态都是高贵的,那也是没什么脸皮可言。

不过,即便作为被男人这样难得哄、看似几世才修来福气的对象路修远,也还是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眼前晏冷淡这副充满迷惑性的、甜蜜可口的样子背后,究竟是一片怎样深不见底、也深不可测的黑暗。

那里头是浑浊的,黝黑的,连打着旋咕咚咕咚冒着的气泡都是在欺瞒着每一个行至尽头的旅人,以不详的黑、以掩盖更不详的猩红。

曾经的路修远毫无防备地踏进这个连着天幕的黑色,一脚跌入了一个好像飞舞着蝴蝶、包裹着甜蜜花香的陷阱,他在里面沉沦、欢喜,以为自己找到了可以共度一生的人。

直到几次跌得糊涂,险些粉身碎骨、差一步就万劫不复时,才恍恍惚惚发觉,自己进的不是黎明前的黑暗,得到的也不是黑暗里最后的曙光,而是狂风乱作下、湿润着长发坐在礁石上朦胧着蛊惑人心的海妖领域,是紧紧缠绕着誓要不死不罢休的蜘蛛网。

它悄悄地来,悄无声息就放下了收网范围,以打捞沉船、寻找宝物为借口,在来人深陷最甜蜜、也最防不胜防的时候,一举拿下。

还要其撞得满身都是伤,也要来人必须得心甘情愿地为他停留坠落,为他敞开被他伤得支离破碎的怀抱,一次又一次地接受他的回头,勾的路修远、哪怕直到现在都只能无可救药地沉溺其中,叫旁人就是再有心怜悯,也愣是如何拽也拽不回来。

这就是晏冷淡,在玩弄人心上的高手。

比起寻常人花枝招展地掩盖,他更不愿费尽心机,永远只拿出最坦荡的一面,然后明晃晃地告诉别人此路不通。别人若不信,他便无可无不可地邀请他低头去看,于是等人心甘情愿地踩过去,哪怕一脚踏空也会被他教唆的变得情愿。

被看不见的黑暗包裹着的路修远有时会冷眼看着晏冷淡、嘀嘀咕咕缩在他怀里的后脑勺,眉眼里丝毫没有从前温情脉脉的模样。

他躺在温暖的床铺里,心里清楚身边就是曾几度对他举起屠刀也毫不犹豫的恋人,没有别人,也没有监视。

以至于时常蜷缩在男人怀里的晏冷淡并不知道,那双黑色的、总是平静的眼睛有时会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里露出凶狠阴鸷的颜色。是连他都无法感知的,被黑暗侵染。

但有关于路修远身上看似悄无声息的变化,晏冷淡也并非毫不知情。

人精头头的晏冷淡,早已在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发现了自己最爱的枕边人、已经有所不同。

但他非但没有制止,还时而冷不丁、不动声色地给这花丛似锦的表面添点颜色,煽风点火般戏谑地看着这世间最纯洁的白,如何又一步步被来自地狱深处的黑焰侵蚀,一点点地由斑驳的灰,走向浓烈的、深沉而不见底的黑暗。

在香港某一媒体机构,曾有一位态度激进的撰稿人评价晏冷淡,在长篇大论的新闻稿里给他按上一堆充满煽动性的噱头形容,例如“实乃业内第一疯狂的赌徒”

、“知名的金融疯子”

、“没有人类特有的规避性”

、“缺少人类的共情感”

等等,把晏冷淡形容得十分恐怖。尽管这篇通稿因为过于具有个人色彩嫌疑而被徹下,但其内容仍然在业内为这位撰稿人过于大胆的用词而轩然大波,甚至有不少商业对手暗戳戳地在私下里表示态度肯定。

由此可见,晏冷淡的心性如何,哪怕仅仅只是冰山一角,也能从这一系列发酵反应中可见一斑。

——他的的确确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赌徒,也是一个能将自己赌上赌桌的疯子。

所以晏冷淡对路修远的改变饶有兴趣。他几乎是将自己分裂成两个样子来,一个日复一日地讨好路修远,一个充满玩味、期待甚至是盼望地观察着男人身上种种的细微反应、兴奋异常,更对路修远身上正在发生的变化,而感到正常人难以理解的欣喜若狂。

晏冷淡可太喜欢路修远这个样子了。

在他看来,愿意为他收敛自己、被迫不争不抢的路修远固然让他很是怜爱,能在他狭窄的内心占据一席之地。但是现在,如今因为情伤低潮而终于了悟,不再留守等待、选择为自己争取所爱的路修远,却才更让他肾上腺素飙升、深感兴奋刺激。

韩特助说得不错。人世间有关于人性的复杂和微妙,都在这样淋漓尽致地、一个男人身上毫无遮掩地体现。

脆弱又平衡,矛盾又融合。

他惊叹于路修远一直以来都那样稀罕的心性,三番五次都被他的温柔和悲悯所震撼,为他的清淡沉静而着迷。

但当他发现因为自己的错误从而使路修远终于偏离了原本的轨道,为他觉醒了三十多年来都没有出现过的另外一面时,晏冷淡却始终有一种情难自禁的欢喜,非但没有因为他的改变而失去对他的兴趣和爱意,反而愈加兴致勃勃,甚至比在心理上、比原来更爱路修远。

在黑暗里蛰伏又挣扎的路修远并不知道。枕边人十分期待他所有变化完成后的样子,甚至为此不惜亲自出手,故意加剧他的变化速度,盼望能趁早地在同样斑斓可怖的地狱里执手相拥、热望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