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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不改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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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少爺還沒睡嗎?」跟班小丁附在門板上輕輕問。

簡行嚴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下來,麻利地拿一條三角巾吊起骨折未愈的左手,說到:「小丁你來得正好,跟我出去散散步,我睡不著。」

「老爺回家了,您這會出去不太好吧,萬一被發現了我可吃不了兜著走。」

「不讓他發現就完了,咱們不走大門,從後面小會客室跳窗。」

「這麼晚了少爺想去哪兒?要不要帶您去開心一下?」

簡行嚴打開門,在小丁腦門上拍了一掌:「是你自己想去開心一下吧!我不去那地方。」

主僕二人輕手輕腳走下樓梯,從小會客室的一扇窗子跳了出去。

小丁攔了兩輛人力車,回頭請示簡行嚴:「少爺到底要去什麼地方?」

簡行嚴毫無睡意,輕快地說:「姓周橋吧。」

「哎喲少爺,那地方龍蛇混雜,夜深了不安全。」小丁勸到。

「你做主我做主?就去姓周橋,走!」簡行嚴話不多說,一屁股坐在人力車上。

從簡家到姓周橋得半小時,這半小時裡簡行嚴叫夜風一吹,吹得如痴如醉,心中春意盎然,他將自己比作花園夜會的羅密歐,以為「朱麗葉」正在姓周橋的某個陽台上等著他呢。

第54章波瀾再起(二)

花園夜會的戲碼並沒有如期而至,人力車夫把簡行嚴放在人聲鼎沸的姓周橋,簡行嚴問後到的小丁:「這是怎麼回事?」

「少爺我幫您去打聽打聽!」小丁去而復返,「少爺,有幢房子著火了,他們急著救火。「

簡行嚴踮起腳尖眺望遠處,果然有幢房子的二樓冒出濃煙。

這下可好,原來他拿的劇本不是《羅密歐與朱麗葉》,是《簡愛》,是「羅切斯特房間失火」。簡行嚴對這本小說厭煩透了。

姓周橋這樣的貧民窟多是木質建築,不管哪家失火都非同小可,加上殖民政府不願意插手這裡的事務,救火只能依靠鄰里互助。救火的人們從各家各戶趕來,擾亂了簡行嚴妄想出的浪漫氣氛,他伸長脖子到處張望,一個提著水桶的青年差點撞倒了他。

「走路看著點!」小丁張牙舞爪。

簡行嚴擺擺手,說了句「沒事」,又對小丁說:「我們進去找人!」

「少爺!找誰!」小丁這個跟班,玩心重,忠心少,擠在慌亂的人群里一個不留神跟丟了少爺,索性撒了手隔老遠地站著,只當少爺是只斷了線的風箏。

簡行嚴一頭扎進窄小的棧橋,在裡頭輾轉騰挪,幾乎把全身的每個關節都活動開,骨折的左手都要給接上了。甘小栗不曾講過自己的具體地址,他原本是抱著來這裡盲找一頓,方顯自己求見心誠,現在為了救火,姓周橋的青壯年男人集體出動,倒害得簡行嚴需要在人群中逐個辨認。

「甘小栗!甘小栗!」一邊喊,簡行嚴一邊在人群中扒拉,恨自己腿長不夠兩米八,不然高高地站起來,全局在握。

而他的喊聲還真就傳到了甘小栗的耳朵里,那時甘小栗站在失火的房子前哆哆嗦嗦、驚魂未定。一個哥們兒過來拍著他的肩膀安慰到:「別傷心,人沒事就行,早晚東山再起!」

甘小栗木訥地回答:「人沒事,燒的也不是我屋裡。」然後簡行嚴的聲音就傳入他的耳朵了,開始他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直到那個慌慌張張的身影闖入了他的視線。

「你怎麼在這裡?」甘小栗抓著簡行嚴的右手問。

「我睡不著,想來喊你出去逛逛——」簡行嚴見他說話的時候臉上好像結了一層霜,眼神也呆滯得很,「你嚇傻了嗎?」

甘小栗不置可否,有點靈魂出竅的架勢。

那邊的火勢越燒越猛,火舌直接掀開屋頂竄上屋頂,眼看著就要殃及左右鄰居,救火的人手挑肩扛,一桶桶水送進去,卻不見效果。救火的人嫌他倆礙事,直接把兩人懟到角落裡。

「你嚇傻了嗎?」簡行嚴擋在甘小栗身前又問了一遍。

甘小栗看他身後火光映著夜空,又看看他忽明忽暗的臉,更顯得鼻子高挺,輪廓深邃。甘小栗揉揉眼睛說到:「你說什麼?怎麼光動嘴不出聲?」

簡行嚴心想這孩子真的嚇傻了,不只傻,還直接給嚇聾了,他也不知道哪裡學來的治療方法,甩手一耳光抽了過去,喊道:「我說你嚇傻了呀!」

沒想到以毒攻毒有奇效,甘小栗這回聽見了,被抽了一耳光也不生氣,咯咯笑到:「你才傻,你是個大傻子!」再看他雖然不聾,神色仍是古里古怪,也不理救火的事,也不回家搶救家當,竟然伸手勾了勾,把簡行嚴帶離姓周橋,走到附近的灘涂上。

夜風還是方才的夜風,吹得人鼻孔里都是黑灰,空氣中瀰漫著焦糊味。簡行嚴為了跟上甘小栗,全然不顧自己腳上的義大利皮鞋慘遭蒙難。灘涂上偶爾生出的蘆葦掃著他倆的褲子,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在泥里走,也不知要走到哪裡去。

今天的甘小栗十分不對勁,簡行嚴在後面盯著他,生怕他腳下一滑一頭栽進泥里,他實在忍不住了,在後面喊:「喂,夠了啊,別走了!」

甘小栗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忽地抱著膝蓋直愣愣坐在泥地里,這場大火讓他觸景生情地想起從鄞縣離開時的那把火。

沒想到簡行嚴也陪他一屁股坐在了泥地里,肩並著肩地挨在一起,簡行嚴問:「有心事的話不妨告訴我吧,或許我能幫你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