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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不改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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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老余同志將我們坑過來是打算讓我們什麼都做。」張靖蘇沒有繼續往下說,他想起前幾天在馬來土人的帶領下,他們見到了加坡過來的一位前輩,那人筆名「白鷺」,在加坡那邊從事抗日宣傳工作。白鷺在土人漆得通紅通紅的長屋深巷裡傳授了許多工作上的心得,三人密談了一個多鐘頭。張靖蘇見白鷺雙手顫抖,僅僅是坐下來談話就讓他快要支持不住,顯然身體有恙,於是談話倉促結束。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畏於前輩威儀,張靖蘇竟然不敢過多地打量對方的樣子,只看見白鷺攏著一身風衣,始終不曾站起身來。

「老師,那白鷺前輩回加坡了嗎?」

「應該是回去了,他在檳榔嶼待的時間很短。這人來是衝著我們報社金主許文彪的面子,卻是行事神秘。」

「老師是自己心裡有鬼,看誰都神神秘秘。」肖海又開始搖頭晃腦說些有的沒的,「哎,許久不見我們的甘小栗小朋友了。」

張靖蘇臉色一變,「怎麼突然說起他?」

「調劑調劑心情,甘小栗不是挺活潑挺討人喜歡?」

「怎麼你還不知道,他跟簡旌的公子一起被憲警抓起來了。」

「怎麼?簡行嚴殺人跟他也有關係?難怪殺人是為了他?是衝冠一怒為紅顏?」

張靖蘇對肖海徹底失去了耐心,他在心中悲嘆著,自己眼下一共兩位學生,那一位不著調,這一位,也不著調。

「我同你說正經事,你卻一直在打岔。不過正好你說到甘小栗,一會兒你去事發現場看看,組織組織材料寫個報導。」

肖海自嘲到:「我的理想是像羅伯特·卡帕那樣當一名戰地記者,沒想到卻成了福爾摩斯·肖!」

玩笑歸玩笑,福爾摩斯·肖的行動力不容小覷,很快就在簡行嚴暈倒以及家俊的屍體被發現的那個街巷現了身。家俊的遺體已經被移走了,他躺過的地方殘留著斑斑血跡,時間一久呈現出一片污穢油膩的黑色。肖海發現地上有一小股被中斷的噴濺血跡,噴濺的方向毫無疑問是從家俊倒下的位置往巷口而去,至於血跡中斷的地方……地上有一塊摩擦印記,看起來像是簡行嚴的屁股。

如果說這股血跡是子彈穿過家俊時噴出的,那麼很可能家俊中彈之時,簡行嚴已經躺上地上陷入了昏迷。

肖海在簡公子的屁股曾經呆過的區域蹲下來,順著那股中斷血跡反向望過去,剛好可以看到五米開外在巷子左邊連著一條羊腸小道,要說事發時巷子裡還有其他什麼人也完全可以從這條羊腸小道跑掉。

福爾摩斯·肖對自己的觀察力和邏輯推演十分滿意,站起來跟附近路人打聽了一下槍響前後的情況,馬不停蹄地趕去了下一站——憲警隊的大本營。

且說這檳榔嶼上的英國憲警隊,那是自馬來亞淪為英殖民地起就駐紮在這裡了,因為檳榔嶼是劍指馬六甲的重要據點,英國軍隊一面在海邊修建布滿炮台的古堡,一面對島上進行軍事化治理,其中憲警隊屬於現役部隊,維護當地治安。

肖海來到憲警隊,一位說中文的辦事員攔住他說:「不准進。」

「我是《檳榔晨報》的記者,想來採訪你們憲警隊!」

那位黃皮膚黑頭髮的辦事員立刻說:「記者更不能進!」

肖海一聽來了勁,立馬說到:「記者怎麼就更不能進了?大家都是同胞,遠離祖國在南洋生活不容易,本來應該相互照應著,再說我也是去正經採訪,又不給你們添亂,警隊形象和警民共建不得靠我宣傳嗎?」

辦事員一時想不出如何作答,只聽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音飄了過來,遁聲而去只見一個穿旗袍的美人眉若青黛、面如桃花,手中提著個籃子,施施然走到自己面前。

「長官,麻煩通融一下,我弟弟甘小栗被抓進去了,我想捎點吃的給他。」

辦事員聽她語氣懇切,突然福至心靈想到了辦法:「你們二選一,多了我也沒權限,只能一個人進去。誰進去你們倆在邊上商量一下吧。」

肖海見到美人有點恍惚,那身材樣貌語音語調樣樣令人著迷,腦中盤算著要不要女士優先的時候,對方朝他笑了一下,便完全不理會「商量」二字,繞過辦事員,步步生蓮地走進了憲警隊大門。

拘留室里甘小栗捧著簡行嚴的頭不言語,因為簡行嚴不准他說話,說要耳根清淨。

也不知道過了幾個鐘頭,簡行嚴坐累了,吊著手臂又要躺下,他嫌木床太硬便讓甘小栗雙手墊在下面——他在家裡這麼使喚人慣了,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甘小栗的手背叫木床硌得生疼,又不想得罪簡公子,只好扭著身子保持不動。

「甘小栗你還好嗎?」

隨著拘留室進來的這個人,整個房間仿佛都亮了起來。

「小蔡姐你怎麼來啦!」甘小栗大叫出聲,把簡行嚴的腦袋丟到一邊,整個人跳了過來。

簡行嚴吃痛,咬牙看清來人也是一位美人,以他的個性頓時這點痛苦消失了。

蔡詠詩柔聲說:「小栗子,你受苦了,那幫英國佬沒難為你吧?」

「沒有,只不過,」甘小栗回頭一指,「那邊的簡少爺就……」

蔡詠詩抬起眉毛:「咦,他是……」

不知什麼時候,簡行嚴已經在木床邊正襟危坐起來,他的左手吊在胸前,右手撐在右側的大腿上,儘可能地掩飾疼痛,說到:「在下簡行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