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3页)
他们周围躺滚了数位练家子,身上穿着褐衣黄裤,都是走镖的打扮。
这位侠士出手显然不太客气,打砸得满地狼藉,旁边面条铺的人都只得端碗蹲在街沿吃。
通缉令上的一千金就明晃晃地站在那里,尚没有人看出来,众人觑了一眼,要么看戏,要么继续行路,没有人上前去拦架。
钟照雪口鼻蒙在面巾里,声音也与往常不相似,冷冷道:“成风镖局再这样纠缠不清,莫怪在下出手伤人了。”
领头的倒还站着,生得一对浓眉,颇有正气豪阔之相。见钟照雪软硬不吃,他思量武功差距,恐怕也只是落得铁耳朵一个下场。
他当即转为抱拳一笑:“这位侠士,并非成风镖局有意为难,不知侠士是否听闻近来江湖风波?我们被虚花宗的人劫镖结仇,又见你们一行形似孤雪剑和虚花宗妖女,这才尾随而来。阁下若是问心无愧,何不展露面目,也不必我们强请你一趟。”
“你算什么东西?要请,让你们镖局的头儿来请。”
钟照雪开口便是轻慢语调,从怀中抛出玉牌,“你且看看我是打哪里来的。”
玉牌在空中飞向男人,男人伸手接住,翻面一看,傅家家徽铭刻青玉之上。东州傅家素有名望,家主善于揽才,又有仁心,门下有许多报恩归附之人。
此人做派锋芒毕露,出口张狂,似也不惧被他们一路跟随,和孤雪剑一贯的行径不太相同。若是潜逃之人,绝不该这般坦然显眼。
何况傅家小公子虽同孤雪剑交好,但他父亲明江湖事理,将小公子关在家中,愿意鼎力相助金霜门缉拿钟照雪。
几番心思转过,男人看了一眼钟照雪身后的女人,又道:“原来是同路之人,险些伤了和气。不知这位又是?”
钟照雪声音有所不耐:“……内人随我出入。”
他将殷怜香揽来,抬指掀起帷帽,便见得一个年轻明丽的女人转过面来,眉心生着一颗红痣,倒添了几分峨眉玉女的凌然。只是她看来性格十分刁蛮辛辣,半分不惧人,倚在钟照雪的怀中,用一双俏眼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
看毕,她将纱捉来遮下,顺势贴到身边人颈间,家猫似地蹭,朱唇艳红,和钟照雪嬉笑耳语:“郎君,他们生得磕碜,好伤人家眼睛。”
不知有意无意,总之声音恰好让几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男人青筋一跳,与铁耳朵的神情如出一辙,待身边的兄弟都爬起聚回,他颇感晦气地随意作礼,将玉牌丢还。如今不必招惹是非,一行人来去如风,又骑上马奔回去汇报了。
边远城镇的条件不好,这处客栈的破旧程度,大概抵得上东州最差的房子,大堂酒味萦绕,多是各色人马。
金算子附到殷怜香耳边:“一路行来,来了不少人,北州逾天阁,中州莫如是,成风镖局,云海楼……东州金霜门倒还不在。”
殷怜香在帷帽下刮了一眼堂内诸人,在心中冷笑:这些人如闻着味的狗,只怕一本醉生六经撕成百张还不够他们分。
若不是临行前钟照雪借了傅玉涟的玉牌,恐怕还没那么好糊弄成风镖局的人。越危险处越安全,他们不如兵行险招,直接深入龙潭虎穴。
钟照雪身为掣云门大弟子,对这些人更熟视无睹,交付房钱后,跟着伙计走去他们的房屋里。
甫一走进,殷怜香已经抬袖掩着口鼻,十足嫌恶地翻了个白眼。这破客栈里头更是别有洞天,桌上散乱着上个房客的花生壳,墙糊得一块灰一块黑,用具老旧简朴、不大干净,甚至还有斑斑血迹泼在墙上。
边远地方都是黑店,兼之江湖事乱,老板坐地起价,这个破地方已经是价格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他抱怨:“住这地方,跟露宿街头有什么区别?”
“忍一下吧。”
钟照雪想奚落这位大小姐,然而还是叫小二上来将桌子擦净,从包袱抖出新布铺陈。房内只有一张木床,他仍保持着从一开始的自觉,将床让给殷怜香睡。
殷怜香勾着垂在身前的缕,倚在窗边,欣然而理所当然地偷懒,看着钟照雪替他更换干净。他因今日之事心情轻快,对于钟照雪也顺眼许多,他评定,除却说话容易令人气急败坏之外,钟照雪算得上贤惠。
他全然忘了这个词原本是自己在数日前想要打造的形象,精心要挽回自己骄横恶毒的行径,然而,这决心第一日就在钟照雪困惑的眼神里化为灰烬。
钟照雪折过身,毫无意外看到殷怜香诡计横生的双眼,黑在他指间盘绕如黑蛇,大小姐矜持地轻声邀请:“这地方太破,我最讨厌脏了衣服……免说我待你太差,准许你同我一起睡。”
钟照雪没说话,也没拒绝,只向他走过来,殷怜香一怔,没体会好他开窍,便与他的眉目撞得很近,两人相贴,是个亲昵的姿势。
钟照雪伸手,殷怜香颊上红,呼吸一屏,便见钟照雪将窗户推开一道细缝,往街道上看,锐利的目光格外清明,好似没有半分旖旎。
他仔细地观察过那些人的形貌,目光一收,才落到殷怜香的面上:“……你方才说什么?”
殷怜香一捧春心东流,恼羞成怒,抬脚踢他:“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