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战斗又打响了(第1页)
在我尚未迎来四周岁生日的时候,父亲和萧叔叔的部队急赴老山前线,卫国守边的战斗终于又打响了。侵略者恶态复萌,侵占我家园,屠戮我同胞。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奋勇而起,满怀一腔热血投入到生与死的战场。
临行前,尽管萧云志藏着掖着,可战事已开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妻子童静心里明白,今时不同往日,眼前的丈夫早已磨刀霍霍,励志多年了。他勇武强健,他是一个铁打的战士,他再不会因为一点病痛而错失机会,再不会因为一丝打击而意志消沉。他就快过三十三岁生日了……唉,看来只能提前为凯旋而庆祝了。
在晚宴上,她觉丈夫精神气十足,踌躇满志不可言宣,一对精亮的眸子闪烁的全是炽烈的光芒。他,即将踏上战场。
童静举起酒杯,深情无限地望着眼前的英雄丈夫。她将眼泪和着酒水一起吞入肚肠,转眼却换了一副欢颜,“云志,你的心我懂,你爸爸妈妈一直盼着你能保家卫国,继承他们的遗志……现在,你要出了,我祝你早日胜利凯旋……”
突然,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蓄满眼眶的泪水,扑在丈夫身上,失声痛哭,“……你,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萧云志眼中的泪水也涌了出来。是啊,他能不感动么。自己不是一具雕塑,自己也有浓浓的情、绵绵的爱。怀中妻子温软的身体颤动着,一阵阵揪着他的心。
他捧起妻子秀美的脸庞,轻轻吻去她的泪痕,尽力出柔软的嗓音,“静,我爱你!我答应你,一定会珍惜自己的生命……可是,如果我牺牲在战场上……也请你原谅我的自私,千万不要为我难过。能为祖国捐躯,是我的光荣,也是我父母的骄傲。我死而无憾……只是静,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
他紧紧抱住妻子,匍匐在床前。他默默地哭泣,没有出一点声响……静得就像,就像他隐蔽于敌人的封锁线时一样。
“……可是静,你不要忘记,你自己也是一名军人,是一名随时准备为祖国献身的军人……静,我这么对你是不是太冷酷了,我是不是太无情了?我知道你是个女人,应该时刻感受的是温柔体贴的关怀而不是无情的冰冷……而这些,这么多年来我都没能给你。你恨我吧,骂我吧,只要你心里好受些……
……我的静,等我!如果我……那一天,你一定不要哭泣。你要坚强,你要重新寻找你的幸福,你必须要这么做,否则我……静,我的爱人,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就请你每年都去看上我一眼,在我的墓碑前洒上一杯爸爸最爱喝的那种米酒。也请带上你的丈夫和孩子们,告诉他们,在这样青色的墓碑下,长眠的都是我们伟大祖国最可亲、最可爱、最可敬的人,他们为祖国的安宁和人民的幸福献出了自己年轻而宝贵的生命。千千万万个他们,前仆后继的他们,将永远守护祖国的边疆,永远看好祖国的大门。有了他们,就有了祖国的安宁与和平……你们可以为我唱一曲挽歌,让它在我的耳畔回响……”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妻子轻轻捶打着他,打得很轻,很柔,就像徐徐春风轻拂过颊面,就像五年前那个清冷的月台上,一个美丽的小姑娘轻轻捶打着他的情郎,委婉倾诉自己的蜜意柔情。
离别了。他坐在军车上,神情肃穆,他的眼里,闪动着柔情的泪花,那上面映出一个美丽的身影,粉红色的碎花长裙映衬着一张秀美白皙的脸……那身影渐渐远去,缩小,终于消失不见。
朦胧的晨光像一方银色的薄纱轻铺在他们脸上,仿佛是寂寞女神用她温柔的双手将所有敬爱与柔情编织在一起,为即将踏上征程的勇士们献上圣洁的纱绢,祈祷他们早日荣归,祝福他们胜利凯旋……
“你少跟我来这套,永远也别想!”
父亲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脸上因激动而涨得通红。他将手里攥着的一封信撕得粉碎,“写个屁遗书,你没打过仗啊?!要说什么话等你回来亲自跟她讲,少在我这儿扯屁,黏黏乎乎的还是不是个男人!”
父亲狠狠瞪了一眼愣在他面前的萧云志,手一撒,气咻咻地走了。
遗书,都是要写的……父亲接受不了的是,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接受兄弟的嘱托。
萧云志含着眼泪蹲下,用颤抖的双手一片一片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纸屑,心中早已淌下苦涩的泪水:对不起,静!在启程前的黎明,我连这最后的一丝安慰也不能留给你……啊,再见吧,但愿我们能够再见,但愿我们能够永远在一起,白偕老!但愿我们的祖国永远安宁,再也没有战争的硝烟,但愿……啊,我们就要向前线进了。再见了,我最爱的静!
他将一捧碎纸屑宝贝地揣进左胸口袋里。他抚着胸口,嘴唇轻启,喃喃地道:“爸爸,妈妈,静……今夜好美,乌云里竟闪出了圆圆的月亮。今天是我的生日,啊,我看见了,这娇美的月光,正是你们为送给我的祝福……”
父亲任团长的炮团整编已毕,从驻地进,集结于紧临边境的麻粟坡,为总攻做着最后的战斗准备。
……清澈的盘龙江流过我们身旁,湿黏的红壤沾着我们的脚足……啊,老山,你的孩子回来了,我们绝不允许你清白的身躯任由敌人污浊的双足肆意践踏!
啊,沉睡的老山,你即将为英勇的人民解放军做历史的见证!
啊,深沉的老山,你的身躯即将浸染百千英雄儿女抛洒的殷红热血!
啊,宁静的老山,你即将因祖国出的怒吼而觉醒,你即将为战士们激越的咆哮而震撼!
……
两个月后,几乎在与三十三年前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动的同一个日子里,四月二十八日,收复老山的战斗打响了。
二十日黎明,父亲所在炮团的榴弹炮、加浓炮、迫击炮、火箭炮齐射,在近一个小时的集中火力炮击下,我军主力很快攻上老山主峰,随即又在密集的火力掩护下的,向东山(与老山东西隔江对峙的另一座大山,二山之间即为低谷地带的那拉口盘龙江,江水潺潺流过红土地,清澈见底)方向推进,一鼓作气,先后拿下二十余个高地。
在持续近两个月的战斗中,榴炮营营长萧云志屡立奇功,歼敌无数,曾经数次将战略高地从敌人的盘踞下顺利夺回。他的英勇机智得到军区前指的嘉奖,父亲更对这个接自己班的小兄弟赞誉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