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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中的咸阳宫,仿佛一头庞然巨兽匍匐于黑暗之中。当宫门徐徐拉开时,赵维桢几乎是以为自己即将为它的深渊巨口所吞噬。
寂静的行宫仿佛真的会吃人。
由侍人带路,赵维桢与吕不韦来到了秦王的寝殿。
二人进门,不止是秦王子楚在等他们,赵姬与太子嬴政亦在。
站定之后,赵维桢抬头,先是一惊。
仅是几个月的时间,尚且处在壮年时期的秦王,已然瘦脱了相。
他整个人皮包骨,面容比临终前的秦昭王更为蜡黄,眼睛也变得相当浑浊。
触及到秦王子楚的眼睛,赵维桢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一个人,不怕病,不怕瘦,不怕狼狈,怕的就是人性的窗户彻底蒙上了阴影。几年前秦昭襄王亲自来到吕家食肆,他明明已经是回光返照,可那双眼睛仍然锐利清明。
赵维桢很是唏嘘。
她知道秦王子楚活不了多久,所以早早地做好准备,并不算过分悲痛。
只是赵维桢仍然会替他感到不甘心。
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了这幅模样,谁又会甘心?
好在他的精神还算不错,神智也算是清明。触及到吕不韦与赵维桢的身影,秦王扬起笑容,甚至是要起身下床。
“王上!”
吕不韦直接上前,亲自扶住了床榻上的秦王子楚:“若有吩咐,可休息之后再说。”
秦王仍然是坚持着坐了起来。
他伸出双手,
牢牢抓住了吕不韦的臂膀:“来不及了。”
那一刻,赵维桢在吕不韦的表情中捕捉到了明确的空白。
“王上哪里的话。”
他好似明白了什么,却又没有展现出来。吕不韦只是勾起嘴角,展现出一贯温和谦逊的笑容:“既是醒了,就是好事,稍作休养,王上会好起来的。”
赵维桢严峻地抿了抿嘴角。
这话,别说是吕不韦不信,恐怕连秦王自己都不信。
她转头看向赵姬和嬴政。
嬴政顿时了然,他看向赵姬:“母后,给相国留一些与父王单独交谈的时间。”
赵姬含泪点头。
三人无声地离开,一踏出寝殿,赵姬的泪水就止不住地从精致的脸蛋上滚落。
沉默的啜泣在黑夜中摇曳,赵维桢想了想,还是先行侧头看向嬴政。
少年嬴政的视线一直锁定在赵维桢身上。她一侧头,四目相对,不用赵维桢所言,嬴政率先摇头。
嬴政仍然是那名情绪内敛的嬴政,冷白的月光拉长了阴影,也遮住了嬴政面孔中最后的那么几分圆润的稚嫩。
这让他看起来好像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除却那双继承了母亲的凤眼,他的轮廓、棱角,更像子楚,却又比父亲更为凌厉冷锐许多。
冷锐让他看起来比展现得还要镇定。
只是赵维桢仍然捕捉到了少年人眼底藏得很好的紧张与无措。
再怎么早熟聪慧,嬴政今年也不过十二岁,而十二岁的时候,他即将迎来父亲的离
别。
赵维桢阖了阖眼。
嬴政还算镇定,从袖中抽出帕子递给赵姬:“母后,你要谨慎言行。”
赵姬接过帕子,摸了摸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