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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南未可料变化有鲲鹏出自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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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頁(第1页)

簡旌不想跟夫人呆在一起,跑進書房將自己反鎖起來。值得慶幸的是,那個如鬼魅纏身的林育政此刻不在簡府。他想找人聊聊對策,可周圍沒有人可以說話,從前闞榮在他身邊的時候還能推心置腹,然而闞榮「失蹤」了。

他坐在書桌前,伸手想摸出口袋裡的香菸盒,不料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餵——」

「簡老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十九公啊,」簡旌整理情緒,「您進來可好?」

「別繞圈子了。我聽阿堅說,你兒子殺了他一個手下?」

阿堅是章亭會館下屬幾個小堂口中一個的堂口坐館,也就是老大,叫做「喪門堅」,白十九公斷然不會用道上的名字稱呼他,所以改叫「阿堅」。

南洋這邊的民間幫會組織,多半跟洪門有關聯,阿堅坐鎮的堂口,自然也是如此。入會兄弟按級別從下到上依次在手臂紋上「蘭」「竹」「菊」,這是因為創立門派的坐館姓梅,特意避了他的諱。後來一代代坐館在手臂上紋鯉魚,不乏有從「藍燈籠」一步一步往上爬起來的坐館手臂上同時紋著「蘭竹菊」三種花朵,另加一條鯉魚。不過這一代坐館喪門堅乃是幫派吞併的贏家,手臂上並無前三種花,直接紋了一隻奪目的大鯉魚。

「具體情況還不清楚,簡行嚴這孩子再頑劣,也不至於會惹上阿堅的人,更不會動手殺人。這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白十九公倒是十分冷靜,「嗯,阿堅雖然義氣用事,大家到底同鄉一場,彼此相互照應,他要是上門來找你,你不要跟他弄得太難看。再說你兒子這事,不管是不是誤會,那是你的兒子,按說以你跟英國人的關係,憲警不該倉促抓人才是,何況他才被抓進去一次,這是第二次了。」

關於白十九公指出來的重點,簡旌心中也有他的盤算,他想過諸多可能,唯獨有一條是他十分害怕的,那就是他走私的事情被英國人知道。「是的,我一定會好好了解清楚,不輕舉妄動。我們在這裡做生意,暫時還少不了英國人的支持,我肯定不會輕易得罪他們。」簡旌苦笑了一下,他可不像金醫生,有繼承來的茶園可以拱手拿去討好英國人。

「你處理好。會館主席的位置還等著你來坐。」白十九公說。

兩人掛了電話,簡旌把手指插進頭髮里抓了抓,想把喪門堅的形象從腦子裡抓走。那喪門堅矮矮胖胖,長得細眼睛、塌鼻子,一張臉橫著寬、縱里短,像個南瓜,早年刀光血影中起家,現在卻是一副慈眉善目的佛像,只是整個檳榔嶼的人都知道他好「龍陽」「斷袖」那一口。簡旌一向不喜歡喪門堅,這會兒子還跟對方小弟扯上關係,令他十分不悅。

歸根結底還是英國人搞事。簡旌心的煩得很,感慨地想,要是闞榮還在就好了。闞榮和他從小一起長大,後來他做起了生意,闞榮讀書去當老師,兩個人在成年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都離開了福建老家,彼此也沒有音訊。七年前偶然在南洋相遇,簡旌見闞榮窮困潦倒,就叫他來給自己幫忙。

闞榮這個人,書念了不少,心思細密又個性柔和,是個輔佐人的好材料。不出兩年成了簡旌的得力助手,加上他身上天然帶著「一起長大」這副光環,簡旌和他越來越親近,他也逐漸參與到簡旌更為隱秘的生意上來了。

簡旌還記得闞榮少年時模樣清俊,尤其笑起來有一種潤物無聲的感染力,可他們在南洋重逢之時,闞榮的容貌被毀,數道刀疤把整個面龐分割得支離破碎,加上粗糙的縫合技術使得這張臉拼合得無比困難,疤痕縫隙中肉芽增生,十分可怖。儘管眼前醜陋的中年人和記憶中的少年相去甚遠,簡旌還是很容易就將兩者聯繫起來,那種在風中矗立的挺拔身姿,木刀雕刻一般的脖子和肩膀,不是闞榮是誰?

現在想來,窮困潦倒也好,容貌被毀也罷,說不定都是闞榮為了接近自己所做的鋪墊吧……

簡旌記起闞榮的兒子也在檳榔嶼,他盤算著該如何處理這個年輕人,殊不知自己的兒子已經先他一步,左右了甘小栗的道路。

這時司機王富貴咣咣在外頭捶門,口中大喊著:「老爺,不好了,少爺被英國人打了!是刑訊逼供,這是刑訊逼供!」

第39章二進宮(三)

由於簡行嚴被憲警隊拿了去,又聽說遭到了刑訊逼供,簡府籠罩在一片烏雲當中。簡行嚴的家庭教師張靖蘇自然不便在這個時節出現,於是修了一封書信過去,以富陽老家來人為由告了假。

肖海正在張靖蘇的寓所里,指手畫腳到:「老師您給您老家寫過信嗎?」

哪壺不開提哪壺,張靖蘇瞪了自己的學生一眼。

肖海無動於衷,繼續說:「自從咱們耽擱在寧波之後,我也沒有跟家裡里聯繫過。我爹娘大概以為我在南洋發大財吧!啊,為了理想,我們拋家棄子,為了理想,我們顛沛流離!」張靖蘇這個學生,雖然是他在大學裡最鍾愛的弟子,卻時不時有種腦子不是很清醒的樣子。肖海將他四四方方的一顆平頭搖出了離心力,滿臉寡淡的五官幾乎要飛出去,好不容易停了下來,頭暈目眩。

「按說現在我們手上事情這麼多,你不至於閒成這樣。」張靖蘇挖苦。

「『不是又讓我們把中轉站的事情放一放,說是檳榔嶼的華商圈子裡有日本人的勢力?」肖海說得明目張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