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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一辈当时代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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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頁(第1页)

「有的有的,待會兒您看好了。」簡行嚴話裡有話。

洋樓三層臨街的一扇窗戶內,張靖蘇隔著窗簾看到簡家的車停在樓下,他回頭檢查一下屋內有沒有散落在外、不可見人的書信文件,打開電燈,讓光線變亮一些。過了一會兒,就聽到了敲門聲。

「張教授!」簡旌一進門就熱情地握住了張靖蘇的手,給足禮遇,又讓司機趕緊把禮物呈上,打開來看是兩瓶酒,一瓶三星白蘭地,一瓶葡萄酒。

主人將來訪者帶進屋子一看,屋裡各類家具器物一律十分精簡,簡旌不禁感嘆到:「張教授生活這樣的簡樸,不虧是做大學問的人。」

張靖蘇面上顯出不好意思的樣子,說到:「哪裡,窮酸而已。」展眼看向簡旌身後,一個穿著花俏的少爺愣頭愣腦地站著,覺得有幾分面熟,想起來仿佛在報社門口看見過。待對方對上自己的目光之後,竟做出一副口眼歪斜的樣子來——難道是個傻子?

「張,張,張教……教授,嘿嘿,嘿嘿,嘿嘿嘿。」簡行嚴突然「口吃」,沖張靖蘇招招手,吸了吸口水發出一聲巨響。

簡旌臉色驟變,他沒料到兒子居然演了這一出「裝傻充愣」,別說,裝得還真像。

「這位是……令郎……?」張靖蘇看著痴痴傻傻的簡行嚴,心中只是半信半疑,來檳榔嶼這些時日,關於簡家的情況也了解到不少,其中包括簡旌如何發跡、簡夫人嫁妝多寡、簡家人丁幾何種種事跡,從來只聽說簡公子不學無術,沒聽說他是個痴呆。

「行嚴,快向張教授行禮。」簡旌到底見慣大場面,先穩住氣,不遁入兒子的圈套,沒事人一樣發號司令到。

「張……教,教授,你好。」簡行嚴也真下決心裝傻,說罷欠身跪下,預行三叩的拜師禮。

遇到這場面,簡家的司機在最後頭憋笑憋得都快瘋了,最前面的張靖蘇還冷臉旁觀,覺得眼前一對父子之間的較量十分有。

簡行嚴毫不含糊地磕了三個響頭,跪在地上將手伸到父親鼻子下面說:「投,投師,師紅包,在——哪裡?」

簡旌心中勃然大怒,幾時準備過投師紅包?你小子這回跟我講起傳統拜師禮儀、講起「投師如投胎」來了?怒歸怒,嘴上還是叫來了司機:「王富貴,把備好的紅包拿過來。」

司機王富貴也是久經考驗,一邊憋笑一邊正二八百地回答:「對不起老爺,紅包落在車裡了,我這就去取來。」

「那你快去拿來,千萬不可耽誤少爺拜師,紅包一時不到,他一時不得禮畢。」簡旌說著按住兒子的肩膀,「繼續跪著,不准起來。」

張靖蘇聽得心裡贊到,不虧是跟著簡旌做事的下人,反應真是一流。

跪在地上的簡行嚴聽父親話中的意思,分明是故意讓自己多跪一會,暗中苦笑道,沒誆到這老狐狸,反倒叫他把自己誆進去了,呸!他跪在地上一邊繼續裝瘋賣傻,口中喃喃自語地摳起手來,一邊偷偷打量張靖蘇,見到對方比自己想像中的年輕,身材瘦削,一身中式長衫穿在他身上更加顯得長身玉立,面孔也算得上英俊,兩頰微微凹陷,唇薄眼厲,鼻樑上架一副金絲眼鏡,文縐縐里透著點剛硬。

看模樣還過得去,一向標榜只對美好事物感興的簡行嚴對自己這個家庭教師的看法稍稍有些轉變了。

這個令人尷尬的空檔,張靖蘇陪著兩位客人,他本人也從不搞中式拜師禮儀的路數,對面眼下的場景十分陌生,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好在簡旌拉著他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倒顯得他像客人,簡旌才是主人。

「簡某一向尊師重道,所幸犬子在這上面也花了些心思,不至於像現在很多年輕人一樣搞得中不中、洋不洋,西方的知識技術沒學到,把老祖宗文化里的精髓全都拋棄了。」

張靖蘇笑而不語,心中其實也想不出該說點啥,聽簡旌發表了一通關於「中西貫通」的高見之後,簡家的司機阿文終於帶著紅包返回來,裡面的錢是阿文揣摩著現包的。

「少爺,紅包給您。」

簡行嚴一把奪過去,擺出跪獻的姿態,張靖蘇走到跟前站好,收了紅包,促成大禮,扶起跪到腳酸的簡公子。

簡旌也過去一手一隻地攬住兩位年輕人,剛毅的臉上此刻只有慈愛與滿足,儼然一場「敬老尊賢、父慈子孝」的大團圓戲碼。

之後司機退場回去車裡等候主人,屋裡三個人抱團閒聊了一下,張靖蘇給客人泡了茶,簡旌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簡行嚴揉了揉膝蓋,就在遲一步都叫人無聊的時刻,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是簡旌訂的酒席終於送了過來。他在喬治市最好的中餐館「天外樓」定了一桌魚翅全席。

張靖蘇在上海赴不少高級宴會,到了南洋這邊,除了聖誕節時候在章亭會館吃過一次西式酒會之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地道豪華的中式宴席。他雖然不是那種貪圖口腹之慾的人,但是遠在他鄉,異國食物吃久了,遇到這樣一桌飯菜,確實是正合脾胃。

「怎麼樣,張教授,簡某的』拜師宴』準備得還合意吧?」

張靖蘇端起碗來,用行動證明了自己的態度。

第25章冰涼的視線(一)

尋人啟事刊登出來,甘小栗專門買了一份報紙,看到聯絡地址被改成了報社,還有點不理解。去到雜貨鋪里看見高老闆也在,他連忙把報紙卷了卷藏在衣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