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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南未可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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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頁(第1页)

「好,你去忙吧,記得明天來鋪子開門。」高元保順水推舟,放甘小栗去了。

天色已經徹底的黑了下來,經過高家那位侄小姐這麼一鬧,甘小栗肚子餓了,他獨自走在夜幕降臨的街道,路邊彩色燈泡裝飾著酒吧的招牌。從酒吧裡頭出來兩個醉醺醺的英國水兵,兩人勾肩搭背,亦是胸膛貼著胸膛。甘小栗看著他們走到暗處突然停住腳步,那兩人抱在一起親吻起來,吻是由一個人興致而起,點燃了另一個人,而後二人一起在暗處迎來了唇舌間的最濃烈的愛意。

把個甘小栗看傻了。

英國水兵發現了他,其中一個罵了一句,甘小栗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想起死去的家俊說過他們堂口坐館喜歡漂亮小伙子,又想起方才在高家目睹為愛奮不顧身的高燕晴,心口突突地跳。

「甘小栗,你跑什麼?」一個聲音叫住他。

是張靖蘇。多時未見,張靖蘇還是戴著金絲眼鏡,一襲長衫在膝蓋處有些磨損,一隻骨節突出的手抓著幾個包子大口吃著,吃相是張老師永遠的破綻。

「我,我回家啊。」甘小栗停下來喘口氣。「張老師剛下班嗎?」

「倒也不是。」張靖蘇把嘴裡包子咽下,端詳著少年的臉。少年眼裡帶著憔悴,頭髮因為跑步而被風吹起,露出額頭,額頭有道小傷口,恐怕他自己都沒察覺。張靖蘇皺起眉:「我聽說你被憲警誤抓了,看你平安無事的出來,也就放心了。」

「沒事,我啊,以前請人算過命,說是總能逢凶化吉。」像是安慰人一般,甘小栗笑盈盈地回答到。

「逢凶化吉,那就好……」張靖蘇臉上表情微微一變,「我有什麼資格問你呢,我連關心你的時間都沒有,更沒有幫你做點什麼。」

甘小栗搖搖頭,饒是他自己在身陷囹圄的時候也沒有想起張靖蘇來,他可是連老賠天財都想過了。他說「我也沒怪您」,說的是真心話。

可張靖蘇硬是更進了一步,攻城略地地衝到他的面前,一把伸手抱住他的肩膀,這下可好,兩隻抓過包子的油手碰到了一身酸臭的甘小栗,張靖蘇一點也不嫌棄,把下巴重重地擱在甘小栗的頭上,從胸膛里發出聲音:「沒事真是太好了。」

他又把甘小栗當成金歲寒了。

第42章高小姐,侄小姐(二)

被張靖蘇抱住,甘小栗大腦一片空白。剛剛他還為了別人的愛情心裡突突跳來著,現在他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想像,直到他記起在張靖蘇寓所里看到的照片,照片上跟張靖蘇肩並肩的男人跟自己有七八分的相似,他的想像才停住腳步。

「張老師……要……出人命了……」甘小栗費力地把自己從張靖蘇手臂中拔出來。

張靖蘇覺察到自己的失態,鬆開手,他幻想中的金歲寒立刻如泡泡般破掉,他帶著幾分失望慌忙向甘小栗道歉:「對不起,我……」

「您是不是想起了您那個好友,就是我見過照片的那一位?」

張靖蘇老臉通紅,沒做聲算是默認了。

上一次談到這個人,話題沒有深入進行下去,這一次甘小栗受到剛剛英國水兵的影響,覺得無論如何都要刨根問底,於是選了一個自認為比較含蓄的方式:「您知道有句話叫做——夢裡夢到的人,醒來就要去見他嗎?」

而這句話在張靖蘇聽來,卻是一點也不含蓄。他靜靜地望著甘小栗那張和金歲寒八分相似的臉——甘小栗最近在英國人手上吃了點苦,臉上少了點活泛、多了點嚴肅,和金歲寒更像了。張靖蘇苦澀地說:「夢裡夢到,我的夢裡幾乎每天都有他,只不過醒來再也見不到他了。」

說到情動處,他忍不住要伸手觸碰甘小栗的臉,「我醒來見到的,便是你……」

甘小栗承受不起這麼情真意切的剖白,往後退了一退,擦著張靖蘇的指尖游開了。「他不在世上了麼?」

「嗯,我回國之後,聽說他在日本生了重病,當時他家已經敗落了,早就沒有錢再供他念書。我好不容易在上海找了一份教書的工作,收到第一份薪水就給他匯過去。過了幾個月,錢被退回來,說人已經不在了。」

甘小栗只見識過張靖蘇如何對待江姵芝,哪知道原來張靖蘇還有這樣多情的往事。

「真的挺遺憾的……」

「實在是對不起,看到你我就會想起我那位朋友,他叫金歲寒,因為生在臘月,人也應了這個名字。」張靖蘇說著,發現自己拉著甘小栗站在路邊就這麼聊天實在耽誤事,收起他剛要展開的人物介紹,問到:「你往哪裡去?」

「回姓周橋。」

「正好我們順路,一道走吧?」

於是兩個人走在檳榔嶼的夜色里,甘小栗默默地想,當這樣厚重的感情降臨到自己頭上的時候又會是什麼樣?像高燕晴那樣執著?像英國水兵那樣濃烈?還是像張老師那樣遺憾?

甘小栗的情竇大致就開在這一天裡。

回到木屋,老六天財一干人等果然在玩撲克,見甘小栗平安回來,十分高興。老六剛好從廚房端出一盆白斬雞,招呼甘小栗來吃。

甘小栗見桌上有一瓶「春生堂」,平時滴酒不沾的他,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頓時腦袋開始暈暈乎乎,嗓門不自覺的大了不少:「你們在這有吃有喝,沒有一個人想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