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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周问鼎千里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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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听着妹妹说出下一句话来:“所以我说,你若当真理解阿耶阿娘的良苦用心,就不该在此时还要去强行申辩。”

李弘神情放空:“是,是我无能去做这个太子……”

他连陛下的旨意都看不明白,又怎么可能当好太子。

可这个被点破戳穿的事实,却让他五脏俱伤,愁苦难当啊。

他的目光几乎一动不动地望向前方的地面,不敢抬头去看,周围众人在听了这样的一出交谈后,究竟会以何种方式看待于他。

只有一只手先自阎立本的手中取过了圣旨,递交到了他的眼前。

“皇兄,襄州不是个坏地方。”

李清月收回了先前的训诫语气,转为了略带关切的声音,让在旁围观的阎立本终于松了口气。

“荆襄一带水陆贸易发达,乃是大唐腹心重地。襄阳山水风物不可胜数,也算养病圣地。皇兄此去若能寄情于山水书画,放宽胸怀,或许病症都能不药而愈。”

上一个废太子先被送去梁州,后被送去黔州,最后连小命都丢了。

这一个废太子却是被送去襄州。而此地甚至曾经在武德年间作为李唐迁都的备选项。

谁若说李弘的这个新去处不是天皇天后爱子情深的表现,那也未免太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她又将手往前伸了伸,仿佛不想再重复那句话了。

他该接旨了。

再不接旨,那就连这最后一点情分和体面都要保不住了。何必如此呢。

李弘的眼皮颤动,却在最后还是停在了一片麻木的沉寂,而后慢慢地抬起了手,接过了这道圣旨。

在手握圣旨的那一刻,他又几乎是难以克制地露出了一副行将痛哭出声的神情,只是终究没有落下泪来,而是死死地压制着脸上的神情,变成一种似哭非笑的表情。

“……臣……接旨。”

他接这个圣旨。

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称他为太子殿下了。

……

但他是没哭,当李清月和阎立本踏出此地的时候,却听到了在相隔一墙的地方,传来了一阵阵的哭声。

阎立本看见身旁这位安定公主脚步未停,却颇为唏嘘地问道:“你说,他们到底是在为这位仁善的皇子落到今日这个地步而哭,还是在为他们自己将来的前途而哭呢?”

他摇了摇头:“或许,兼而有之吧。”

大唐的权力更迭就是这般残酷,而李弘显然没这个适应其中争斗的本事。

这些宫人对他有几分忠心,在李弘今日的表现中,阎立本能猜出个大概。

安定公主有一句话说得很直白,但并没有错。李弘将下属和他本人的关系完全反过来了。

连他这样的书画闲人尚且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太子就更不应该了。

那也无怪乎会落到今日这个被废黜的地步。

而且怎么说呢,他一个买画材买到没钱的,是真不太能共情这位废太子的遭遇。

李弘只是因“朋党”

而被废,在接到圣旨后的不久将会启程襄州,换一个地方生活,这些原本在东宫内服侍的宫人很可能也会被指派着跟随,但——

襄州其实是个富庶的好地方,不是让他们去边地受苦,哪里就到了要死要活的地步。

那里固然不算封地,但以此地数千食户、租邑补贴亲王府,绝不可能短缺吃食用度。

相比于另外一个人,太子的结局也真的已经算很好了。

阎立本想到这里,有些头疼地发问:“大将军,许王那边不用我去宣旨了吧?”

太子是国之储君,废立之事关乎社稷,让他这个侍中走一趟,确实很有必要。

那许王李素节早都被陛下禁止前来向他请安了,就没这个必要了吧。

这还是一道,皇帝杀亲子的诏令啊……

可惜,阎立本抗拒归抗拒,现在是陛下病倒了都忍痛下达诏令的情况,他这个左相总还是要承担一下重任的。

李清月微笑:“还是劳烦左相走一趟吧,我有些别的事情要做。”

“别的事情?”

李清月道:“许王被定以谋逆之罪,天子也已下诏,但有些事情总不能这样简单就被敲定。许王宅邸往来书信与物事都该查抄完毕,我需和有司叮嘱两句。宣旨之事就拜托左相了。”

“您也知道的,我和宣城素来交好,我的安东大都护府也不能缺了她那个松漠都督。”

阎立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顿时明白,这其中分明还有些其他门道。

不过,有些话就不用当面说出来了,否则就像是四海行会的设计一般,平白给自己找了不少麻烦。

所以宫中的事情结束,他便被无缝衔接送到了契苾何力的面前。

阎立本整了整衣袖,问道:“找到许王了吗?”

契苾何力:“刚得到消息去找,不会耽误太久的。”

昨日天皇在早朝之上晕厥,太子随后倒下,根本没有人会想到,陛下在病发之前的那句话根本不是一句气话,而他在醒来后的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废太子杀许王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