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1页)
满蒙贵女们倒是都要叹一叹八福晋,这位贵女出身骄矜不可一世,昔年管束丈夫的举动被所有额娘拿来教诲丫头:管你出身再贵,出嫁之后嫉妒容不得人,那也是名声尽毁的,更有连累娘家,万不可效仿。
如今看来,这位不离不弃,挺身维护丈夫倒是难得有情有义。
夺爵革去黄带子之后,内务府照例要来查抄府中逾制物品,登记造册之后收缴国库。
内务府如今是怡亲王总领,靠山强大,查抄廉亲王府物品时丝毫没有手软。唯一令他们放不开手脚的,是八福晋敞开大门,虎视眈眈,扯了一众丫鬟奴才垂手等着他们搜,扬言要让全京城全天下的人都好好看看他们的皇帝如何对待亲弟。言语间毫无一丝畏惧,满是赤裸裸的恨意。
话很快传到皇帝耳朵里,心里那一丝难以察觉的愧疚瞬间被激怒取代,当即命人狠狠地查、痛快地查,不可有丝毫手软。
他并非不在乎名声,奈何政敌不知收敛,无法两顾。
稍晚时候,传来八福晋被内务府奴才冒犯,怒极攻心晕倒的消息。
养心殿里正在用膳的皇帝愣了一愣,下意识开口询问:“老八如何,可有怨愤以对?”
传讯之人跪地斟酌回道:“八爷自内间披衣出来,跛行蹒跚,似乎果真病了。扑倒扶起福晋,连声让人去请太医。”
皇帝听闻一声冷哼:“太医?”
那人一抖,继续道:“是,许是说惯了。八爷很快也回过神来,唤回了奴才,让去回春堂请大夫。”
他倒是一贯乖精的,皇帝又问:“他还说了什么?”
那人回道:“未曾。八爷只说了这几句话,便由下人扶着回屋了。”
“他面上可有怨愤不满?”
“奴才未曾看出,似乎与往日并无不同。”
皇帝听后心中烦乱,那晚逼退不成,今日局面老八心中早已有数。昔年老八被圣祖责罚斥骂时也是如此,一副甘心受之不敢有愧的模样,招惹一干瞎了眼的人替他打抱不平,不惜得罪圣祖。
今日何其相似。
老八,你自以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能博得众人同情,转而声讨朕寡恩刻薄?还不惜拿着老婆做文章,朕岂能让你如愿?
皇帝难得大方,当即口谕让刘声芳领太医院一名御医臣一同往允禩府上看诊,力图杀灭皇帝刻薄亲弟的谣言。当然,也让他顺便给老八过过脉。
初四那晚他记得老八行至有异便以生疑,只是因为正月初一刘声芳的脉案并未提及丝毫不妥,才未声张。如今时过两旬,正好再探探虚实。
结果刘声芳带回一个了不得的消息:八福晋有孕。
皇帝以为听错了,难道不该是老八么?(写到这里我大笑三声)
八福晋不是郭络罗氏?她与老八成亲都快三十年了,一直没动静都以为她是个绝嗣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所以皇帝一时没能有反应,一直到刘声芳细细禀奏详情时,提及福晋月份才回过神来。
“你说已近四个月?”
“回皇上的话,脉象确实如此。”
刘声芳也算了解秘密唯四的人之一,心中也颇为惊异,更有着对琼玉膏疗效的种种惊喜。
“老八如何?”
皇帝压住不必要令外人察觉的情绪,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刘声芳体察圣意,回道:“八爷心绪起伏颇大,脉象亦是,似有滑相,臣不能确定。恕臣无能之罪。”
“你以为,老八自己可曾察觉?”
“回皇上,臣……不知。”
他的汗滚滚而下,湿透了官帽边沿。
皇帝挥退了刘声芳,自己一个人对坐棋盘。
楚汉分界,输赢天定。
他用了几十年时间哑忍蛰伏,最后赢了,天下便该由他说了算。老八输了,却总在他最放松、以为尽在掌握的时刻做小动作。说白了三个字,不甘心。
四个月的孩子,算来正是他从圆明园回来不久的事情。居然在他眼皮子低下瞒了这许久。
宫中嫔妃隐瞒孕事,要么是等待时机一举得获圣心,要么是防止嫔妃倾轧,暗害皇嗣。老八媳妇不须隐瞒,那就只能是防着谁了。
至于防的是谁……皇帝阴冷笑了。
或者他在等待一个时机,可惜朕到底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郭络罗氏可不是逆来顺受之人,有她在你身边挑唆,想让天下人看尽笑话,朕如何能容?
老八,背叛朕,滋味可不好受。
敢在朕眼皮子低下暗度陈仓,就莫怪朕釜底抽薪了!
二十八日,皇帝以允禩福晋尝顶撞先帝,且毫无妇德等零零散散的缘由为契,谕令将其革去‘福晋’之位,休回外家。给房屋数间居住,委派兵丁严加看守。
这个打压手段实在是出乎所有宗室朝臣的意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招。旷古烁今,只闻父母以不贤无嗣之名令子休妻再娶,还真没见过兄长逼弟休妻的。满人不似汉人有七出之条,皇帝拟的罪名大多因不敬先帝而起,可是明明人家正牌公公都懒得发作,做叔伯的倒忍不住出手了?
皇上您老人家对八爷到底该有多恨啊?
连十六爷、来保、常明几个私下向八爷泄露内务府删减佐领一事,您都能在象征性的罚俸三年之后宠幸如初,怎么到了八爷这里就真是一心一意往死里掐上了?
在皇帝看来,老八自康熙四十七年之后便一路隐忍惯了,打一棍子都不见得能哼出一声来,让人倍感无趣。只是这一次停妻一事的后果,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休离政令刚下,便有御史进言,历来夫妻一体,八阿哥落罪其妻随从问罪尚在情理之中,然逼弟休妻确实不妥,请万岁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