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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翼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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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第1页)

贪狼踏出半步,正要相辩,却闻那飞帘先行提声:“古之行者,舍身救生,无有因体贵而吝之。昔日有萨波达王割肉饲鹰,见慈悲感天下,帝君当亦有知。”

那萨波达王,正是佛祖前身,飞帘此言,便是暗指效仿之意,若天帝仍加降罪,可算直指佛祖有错。

“卿家失了肉身,只能以妖形示人,难道不觉得有何不妥吗?”

天宫上都是些自视颇高的仙家,岂能容一只低下的妖怪在眼前晃悠,天帝心中清楚,这些年来,回复不了仙身的廉贞星君也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多少委屈。

然飞帘却是摇头:“并无不妥。皮囊不过表相,若连这点都看不透,岂能参透天道循环之理。如此神仙,反倒不如妖怪。”

他这番言语,不仅令天帝刮目,便连身旁的贪狼亦不由心中吃惊。

这个木纳的廉贞星君,什麽时候变得如此能言诡辩?!

抑或,一直以来的寡言,不过是觉得没有必要浪费唇舌?!

天帝随即展眉一笑:“朕也是初次知道朕的廉贞星君,有不输给文曲的善辩之能!”

他仍是好整以暇,并不为廉贞的顶撞生气,话锋一转,“话虽如此,可卿纵妖下凡却是不争之实。虽然天枢说卿家有意教化此妖,不过……”

凤目扫过那桀骜不驯,连在天帝座前也一副大模大样的红发妖怪,天帝宛然一笑,不言而喻。

九鸣本是隔岸观火,此时忽然嚷嚷起来:“我说天帝,现在犯天条的是我吧?刚才说的那些我都认了,要杀要剐释随尊便,别在那里磨磨唧唧没完没了不得干脆!”

他语出无状,天帝不怒反笑:“你倒是个颇为老实的妖怪!”

此话一出,九鸣险些跌趴下,他、他老实?!那场逆天的大战中,发狠骂他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爱耍花招的天兵天将没几万也该上千了,听了这话,岂不得吐血气死?

“既然你坦承罪状,朕便量行而判。”

只见天君神色一凝,翻卷黄帛,“鸣蛇九鸣,逆天罪重,私逃锁妖塔,旱济水,驱河神,剥龙鳞,锯龙角,其罪当……诛!”

判落,如锤击石磬,铿声震耳,“即刻押赴斩妖台,以勾魂钩钩出魂魄,降九九八十一道雷击。”

飞帘闻言浑身一震,便连一旁听着的贪狼亦不禁皱眉,素知天帝严酷,对违忤天规者从不容情,只是这雷击之刑亦未免过於残酷。

需知一旦以勾魂钩钩出魂魄,失了肉身庇护,任你法力再高,妖术再强,亦不过稚弱如婴,如此状态下受雷击之刑,更是苦不堪言,比凡间凌迟之刑更为痛苦,八十一道雷击,足够令魂焦魄碎,再无生机。不过要诛灭像鸣蛇这般厉害的上古异兽,却似乎也非得如此不可……

贪狼看到飞帘一动,知他意欲抗辩,连忙伸手按住他肩膀,然这一次,飞帘却不再像那两千年前天渊上的那般再有半分犹豫,争前一步,甩开贪狼的手,堂然说道:“请帝君开恩。”

天帝闻言抬起头,看向飞帘,面上笑意安详平和,全不像方才下了一道诛杀妖邪的残酷法旨:“哦?廉贞星君,你这是在求朕麽?”

飞帘跪倒在殿阶上,一揖到地:“玉衡宫廉贞星君,愿与鸣蛇共承罪责,求帝君开恩成全。”

身後的贪狼星君深知後果,不由失声欲止:“不可!”

倒是天帝玩味地打量着伏於殿阶上的飞帘,这个星君,虽然一直谨遵天命,严守天规,对命令忠实而行,却似乎永远没有什麽能够撼动他强韧的神经。

即使两千年前殿上领受封赏,他亦没有露出半分欣喜神色,除了言不由衷的谢恩,还有对赏赐的宝物不屑一顾,甚至对无法恢复仙身也是全不在意。然而如今,他居然俯首阶前,请他收回成命?

“廉贞星君,卿家今日倒是给了朕颇多意外!”

他笑得温和,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会为此心慈手软。坐於天宫至尊帝位,严酷,一向是他不缺的:“星君需司天命,岂能替妖孽受过?朕意已决,卿家不必多费唇舌。”

然而飞帘实在倔强,他跪伏在地,便是不起,只重复言道:“请帝君开恩。”

帝君凤目微敛,怒气渐凝,天君威仪岂容挑衅?

他冷冷看着跪於殿上的星君,天殿上顿时如降冷霜,寒意刺骨。

天帝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垂手而立的贪狼,淡淡言道:“天枢爱卿,又有如何说法?”

贪狼星君此时正默默凝视着飞帘。廉贞,即使跪伏殿上,依旧脊背笔直。

他还是初次从他口中听到请求,听到愿望。然而他更清楚知道,成全廉贞的代价,便是任他与那妖怪一同魂飞魄散……颔首的双目中掠过两难的苦涩,然转眼间,抬头已见冷凝。

“既是廉贞之愿,还望帝君成全。”

帝君也没有料到他居然不加以阻止,神色见冷。

赤红的瞳孔一直注视着飞帘。

听着他的抗辩,甚至愿意违抗一直遵从的帝命。

明明死亡就在眼前,很快便要被拉出去,用钩子把魂魄钩出来遭受雷击之刑,他居然觉得非常非常地高兴,甚至忍不住扯起嘴角,笑得欢愉!

然而,当他为自己抗争而跪於天帝面前,他心中忽然痛得难受,那个面容木纳,连求人的态度都极为欠缺的男人,不该为了任何原因在任何人面前卑躬屈膝……不知不觉中,勾牙噬入唇肉,一丝丝的痛楚,替代不了心里的难过。

突然,他翻身而起,大步上前,翻袍跪在飞帘身边,抬声言道:“九鸣早服教化,何来妖孽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