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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第1页)

小少爷在雪地里捧着火红的玫瑰,眼中带着希冀递给他玉佩,是副漂亮的景色,可惜他毁了所有,花刺刺破了小少爷的脸颊,玉佩被丢进雪里,他仓皇的逃离,没去管被留在风雪里的人。

坏事传千里,戏班子里的人义愤填膺,不知不觉,他们都忘了如今的荣光是靠着谁,小少爷无助的看向他,可他躲开了求助的视线,握紧了拳,终究还是离开了。

谁也没想到,那狼狈的景象,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小少爷,第二天清早,树枝上的红绸布没了,整棵树也像是没了冬日的生机,死寂的吓人。

那时候的楚云终究还是年轻,没想到戏班会有人把消息走漏,就像一夜风雨,整个上海滩沸沸扬扬嘲弄着小少爷。

他真的有些害怕了,街上的报童把这当做笑料大声嘲弄,仓皇的奔向小少爷的店铺,空无一人,连着打杂的伙计也不见了,边上的铺子说店主要离开几天。

或许小少爷只是害怕了躲着,没关系的,他等几天就好了,可手指止不住的颤抖,心脏不正常的跳动,脚步虚浮,像是马上就要下坠到谷底。

不知道过了几天,店铺开了门,可来者不是熟识的面庞,他们说,这铺子卖了,连带着小少爷当年废大力气盘下的土地一并卖了,伙计也都遣散了。

小少爷是不是回家了?他想马上回去,但麻烦事却是一桩又一桩,戏楼那边被人找了麻烦,没了小少爷护着,他们才看得清,戏子终究是戏子,手上无权无势,成不了气候。

楚云压下内心的不安,开始学着处理这些弯弯绕绕的人情世故,戏班子里前些天跋扈的学徒成了霜打的茄子,讨人喜欢的少年只会帮倒忙,这时候有人念起了小少爷的好。

在事情完结的那天,楚云内心的坚持破灭了,那些学徒染上了恶习,抽着大烟吞云吐雾,和那些纨绔一模一样,上海改变了他们这些旧事物,但也带来了太多太多的诱惑。

他像是变成了曾经的小少爷,在烟雾间冷眼看着这些人,从他们身上,看不见希望,只有一望无际的腐朽与黑暗。

心脏催着他逃离,却被无形的大手压制在原地,扼制住他的呼吸,仆人捧上一封请柬,他就像是飘离在外的灵魂看着自己接过请柬。

冥冥之中,他们终究回到了那个落后的城,但人们更加麻木,外界革命的枪声已经响起,军阀像是潜逃的老鼠躲藏到这个城,戏台维持着最后的辉煌,满头珠翠堆砌,他扮起雍容华贵的杨贵妃,为台下披着人皮的鬼怪表演,伴随着鼓点,心也一颤一颤,一股气闷在胸口,像是下一刻要呕出血来,他演一折独角戏,未蜷着腿压低身高,楚云站在高台上俯视这些人。

贵妃眼中含泪,哭的是命运,还是这不公的世道。

满堂花醉三千客,却无一人是知音。

麻木的走下台,身后白花花的大洋砸上台,楚云却觉得心底的空洞越来越大,推开一身烟味上来阿谀奉承的人,水袖拖曳到地上,一步一步的走着,穿戴着满是浮华珠翠走进这座城,顺着记忆里的路走着,人越来越少,人们的眼神越来越古怪。

啪嗒——

踩中了什么,身体像是感觉到什么开始止不住的颤抖,浓墨勾勒的眉眼垂下,刺绣精美的戏鞋下是一张惨白的纸钱,再看向前方,纸钱越来越多,铺了一路,一路延绵到破败的宅邸前。

名声大噪的角儿疯癫似的扯下头上的冠冕,珍珠琉璃首饰砸了一地,他向前跑着,金线点缀的戏服成了束缚的枷锁,曳地的裙摆阻挡了步伐,跪倒在宅邸的石阶上,尖锐的棱角磕进皮肉,激出眼中水雾。

他不敢停下,推开被贴上封条的大门,走进破败的穆府,蜘蛛结网,杂草丛生,冷冷清清的不见一个人,厅堂的大门敞开着,贵重的古董被洗劫一空,塌上躺着人影。

楚云走的近了些,看见那枯瘦腐烂的皮肉,跪倒在穆老爷的尸身前,房里有了腐臭气味,头上的长假发落到眼前,眼里涌出的泪染上脂粉滴落在地上,什么也不剩下。

他发了疯似的磕头,他害怕他的小少爷也成了无声的尸体,磕到额头一片血红,脂粉盖不住血水,血混着泪糊了半张脸的油彩。

风吹过,卷着一张写满字的宣纸,上面规整的笔迹他熟悉的很,小少爷曾手把手的教过他如何写出一手风骨,可惜他只学来嚣张肆意。

风卷着纸张又要飞走,楚云魔怔的看着那张纸,连滚带爬的在雪地里追赶,街上的人被他满脸血迹的样子吓了一跳,天色也暗了下来,他就像是无处可归的游魂,风引着他来到了后山,落在一处雪堆上。

隆冬腊月,血干涸在了脸上,他一步步走向雪堆,而后猛的跪下身,仔细保护的手探近雪中冻的青红,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天色完全暗下去,他碰到了僵硬的皮肉。

怕冷的小少爷被埋在了冰冷冷的雪堆里,身上规矩古板的长袍被撕开,像是布条条一样挂在身上,死后青紫伤痕浮现出来,那双写的一手好字的手也软乎乎的,没了骨头的支撑,野狗野狼分食了腹部的内脏,偌大的伤口暴露在眼前,楚云手足无措的让小少爷靠在自己身上,解下身上曾花高价定做的戏袍。

"

我们回家,鹤山,我们回家。"

人死后的重量轻飘飘的,小少爷浑身青紫,像是怪谈里的僵尸,"

不冷了,我来了。"

夜里的城安安静静的,值守的军官想拦下他,也被他们的样子吓了一跳,名动上海的角儿有些乖张,军官不打算拦着他,楚云就带着他的小少爷走回穆府,没再去管戏班的叫喊,那不再是他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