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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银蝶的事,却见她吱呀一声悄悄开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白玛瑙碟子荔枝进来。见大奶奶正在坐着发呆,银蝶笑道:“昨儿闹得狠了,还以为奶奶睡着呢。”
说毕,奉上荔枝果来,“外头有粤海的官儿来拜,给带来的新鲜果子,大爷忙吩咐给咱们小厨房送一篓,说越是新鲜的味道越好,我收拾了赶紧给奶奶送来。”
尤潇潇瞧了一眼,正经是妃子笑,配着玛瑙碟子煞是好看。于是心不在焉吃了一颗,又叫银蝶坐下:“好吃的,你也尝尝。”
银蝶应了一声,往常也是惯了的,于是斜着坐在脚踏上陪着她吃起来。
“我今儿算算,你跟了我也快十年,今年该有十七岁了。”
尤潇潇说完,对她笑道:“你心里有什么打算,倒是跟我说说?”
银蝶听了,吐掉荔枝核子,低头面上一红:“我是奶奶的奴才,能有什么打算,一辈子跟着奶奶就是了。”
尤潇潇摇头道:“这是敷衍我的话,我明白你素日的心思,若是同着那两个一样,也早就给你开脸给你大爷了……”
银蝶忙叫道:“奶奶说什么话!我从来没想过的!”
尤潇潇笑道:“你不必急,我说我懂你的心思,所以这些日子我一直给你瞧着合适的人,也是不想委屈了你……你看芸二爷怎么样?”
银蝶先头听着脸越来越红,只是没料到尤潇潇能提到贾芸来,顿时一愣,然后低声道:“奶奶可是要将我赏给他做妾?”
尤潇潇细细品她的意思,忽而笑道:“你这样好的人品,为何要去做妾?”
说罢,从袖口将卖身契递与她:“我放你出去,再与你做个媒,自然叫他聘你做正头娘子去。”
银蝶颤抖着手接了卖身契来,眼睛里慢慢盈出泪来:“虽是奶奶厚爱,可是我也知道我这样的出身,能找个府里头的管事便是好的,芸二爷……是高攀不上的。”
尤潇潇见她神色哀伤,心中亦有所感,叹道:“银蝶,虽说名义上你是我的贴身丫头,但满府里我只把你当妹妹看,我细细品择这么久,瞧着芸哥儿是个好的,才想着将他许配给你。”
银蝶却只默默流泪不语。尤潇潇瞧着她心里是极愿意的,只怕贾芸那边嫌弃出身。于是又道:“既然你肯了,其他的事我自有安排。”
说毕,将银票一并递与她:“这个你先收好,出了府去找你弟弟,或赁或买,找个宅子住下,先有个安身之所,我自然也会打发人帮着你。”
银蝶听了,跪下来就要磕头,尤潇潇拦道:“你不要跟我生分了,听着,我还有事要拜托你呢。欢颜如今虽是能上手了,可身边只有她一个却是不够使的,你便一面收拾着东西,再一面帮我摘选着,素日里瞧着谁好,只管来告诉我,也省的将来人不凑手。”
银蝶将卖身契细细折好装起来,点头道:“奶奶的嘱咐我记得了。”
尤潇潇因怕放银蝶之事另起波澜,只跟贾珍说阖府里年纪大的丫头该放出去了,然后家生子儿与不想走的丫头另找了府里的小厮婚配,才显得咱们家宽厚。贾珍自然是准的。金三喜家的听了,也忙奉承奶奶宅心仁厚,又听说银蝶也要放出来,便道:“大奶奶做事就是这般让人敬佩,不像那府里的人,身边几个大丫头早该到日子了就是不撒手,也不想想人家心里可愿意。”
尤潇潇笑道:“你这个老货,倒是跟着你主子眼前嚼舌头来。”
金三喜家的见她面上无愠色,忙笑道:“自然是奶奶宽厚怜下老奴才敢议论两句。那府里的鸳鸯姑娘比着银蝶姑娘还大一岁呢,还有琥珀那几个大的,那府里老太太用得顺了,便是每一回都叫蠲了名字,将来成了老姑娘可怎么办?若是给了爷们留着倒也罢了,眼瞧着也不像,这误了一辈子的大事,人家爹娘背后岂有不抱怨的?”
尤潇潇听了,点头道:“你说的是,你这些日子也费费心,往府里各处都好好盘点了,丫头与小子该配人就配人,想出去的也拟了单子回我,好生办差也是你自己积德留善。”
金三喜家的忙应了。
银蝶之事尤潇潇倒没有瞒住欢颜,详细与她说了,又笑道:“将来你大了,自然也是照着你银蝶姐姐的例,给你找好女婿去。”
欢颜听了,一面脸红,一面却是更尽心不提。没有两日,银蝶便是收拾了箱笼,给尤潇潇与贾珍磕了头,又与欢颜果儿等洒泪而别。她临走时从三等小丫头里头选了两个勤谨知事的,一个叫红枝,一个叫紫竹,其中那红枝针线活儿上是个拔尖的,送了上来,尤潇潇瞧了果然十分满意,便先升了二等丫头,叫跟欢颜一起学做活儿。
却说贾珍得知贾蔷心思,满脸不赞同,只道:“赎回来做妾倒也罢了,哪里有这样娶进门的?”
尤潇潇对着龄官倒没什么恶感,从原著里宝玉央求唱戏一节来看,这个女孩子也是有几分风骨的,不像寻常丫头一得了宝玉青眼便巴巴浮上水去了。她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贾蔷,虽是性子娇惯些,但也不见得不能调理。于是便笑道:“大侄儿平素也不求着我们作甚,好容易开了一次口就这样驳回去,倒不好。”
贾珍皱眉道:“你真要顺着他的意娶回来,外头叫一声蔷二奶奶,日后都不好往西府里走亲戚。”
西府养的小戏子被聘为东府里的主子奶奶,怎么想都是矮人家半头的。尤潇潇亲自奉了茶与他,停了一会儿才道:“若是大爷只忧心身份上的事,倒是好开脱的。到时候让她装个病,再去求着放出来就是。回来那府里去平常人家挂个名字,咱们给娶进门的时候谁还敢说嘴?”
贾珍听了不言,尤潇潇又道:“即便个把人瞧出破绽来,说蔷哥儿媳妇像原先的谁谁,这又有什么!林妹妹何等金尊玉贵,不也照样有人寻玩笑呢?咱们要是在意岂不是自己先心虚?大爷要知道,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谁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关键是孩子们喜欢,日子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贾珍被她说了半日,略动了心思,而后想着贾蔷又不是自己的亲儿子,自己去做个恶人,没得招人讨厌,况且尤潇潇的法子也能用的。于是道:“罢了罢了,你是做大娘的,就听你的主意吧。蔷哥儿娶亲的时候独力不能,给银子帮一把就是了。”
尤潇潇听了,知道是准了的意思,便笑道:“大爷放心就是。”
然后打发人找了贾蔷来,自去筹划一番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