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胡北风其人(第2页)
“萧东!”
胡北风隔着老远顶着一颗光头冲我招手。透过影影绰绰的人群望过去,他瘦了,略显苍白的脸上挂满了疲惫。听说国外很熬人,出国待上几年,三五十岁看着就跟七老八十差不多。
“北风!欢迎回归中土。”
我一脸百花齐放的笑容,迎上去给了他一个坚实的拥抱。
仔细扫视着他那张还算年轻英俊的脸,我见怪不怪地道:“你丫身体怎么还是这么单薄,也不见你长肉!”
胡北风笑得颇为辛酸,眨巴下眼睛,拧紧了眉头反问我:“你呢,最近混得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没出过国,土鳖一个。”
我也学着他辛酸地笑了笑。最后没忘补上一句:“在下不才,正在给日本鬼子当汉奸!”
我总爱跟认识或不认识的人这么介绍我的生存状态,仿佛只要这么说了,整个人就立马变得脱起来,多少还会给人以“不忘民族大义”
,继而深入敌后潜伏,伺机而动之感。记得当初是秉承老一辈革命家以“和平共处”
、“互惠互利”
原则处理中日关系的遗志走进这家日资医疗器械公司的。至于为什么进这家公司,毕业的时候稀里糊涂随着涌动的人流拥向了招聘会上“一枝独秀”
的日资企业;至于公司为什么选我?大概是鬼子老板看我除了懂专业又通日语,不用整天操着蹩脚的英文同英文蹩脚的鬼子老板交流,干双份儿的活拿单份儿的钱,哪个老板不高兴。
其实,日语并不是我的大学专业。我那早已作古、受过日本军事教育的爷爷才是我真正的日语启蒙老师,是他老人家一脸慈爱地教授了我这日后用以充作汉奸的本领。那时,我还很小,现在已然记不清楚他的模样,只记得他坚毅的眼神,晚年白苍苍的他,那眼神却不曾昏花。
我至今也忘不了他胸前那条深深长长的刀疤。那是他在日本学校读书时期同右翼学生决斗留下的永恒印记,可他从没教过我日本的决斗之术。他曾在我面前无数次深深悔过当年的冲动。他说生命是宝贵的,如果当初他以那样的方式草草结束了一切,那么对自己对国家就是一种罪过;他说他的生命已经不属于他自己,生在那个年代,他是为国家为民族而存在的。
爷爷去世的时候,我刚满十二岁。如今,又一个十二年过去了,儿时的记忆到底还能残留多少?
我不知道。
汽车轧着薄薄的水线轻盈地奔跑在黑漆路面上,路旁华灯初上,霓虹闪烁。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我心中透着丝丝凉气。我们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透过雾气重重的车窗遥望另一个世界的喧嚣。
“你把空调打开,这雨下的,有点儿冷。”
胡北风眼神瞥向中控台,摸着那一打cd,“我去,你还听老狼、周杰伦的歌呢,不腻歪啊,从大学听到现在?”
“这些歌陪伴了多少八零年代的校园岁月啊,偶尔听听就会回忆起我们的大学,我挺怀念大学时候的光景,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我们吹过的牛逼都已经消失在风中了,那些我们唱过的歌却都还记得。”
说完,我沉默了好一会儿,好像在回忆我们大学时代的一幕幕过往。我看了他一眼,一只手从烟盒里摸出两根中南海,递给他同时给我自己也点上,并将车窗开了一道缝,烟雾瞬间从那道缝隙中被吸走,“还记得学校那个"
酷毙"
乐队么,有次他们开校园演唱会,第二主唱临时拉肚子去医院了,我正巧被拉去救场,唱的就是老狼和周杰伦的歌……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曲子里,我也就比较熟悉这俩人的。”
他也将另一侧车窗开了一道缝,顿时,一股乱流在车厢中飞舞,烟雾随着这乱风在空气中凌乱,然后弥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