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铜镜(第2页)
我本来想说“甜”
,可又想起老头刚才给我的那块“牛皮筋”
,就做出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撇了撇嘴:“还行吧。”
“嘿嘿,人小鬼大。”
老头笑呵呵地拍了拍我的头,又笑着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几岁了?”
我想都没想就回答道:“我叫江逸,今年……嗯……”
突然现老头正瞪着一双大眼盯着我看,那眼神,直勾勾的,而且还特别亮,我被老头的神情吓了一跳,浑身的鸡皮疙瘩一下全起来了。
就连老头脸上的笑容,在我看来都变得特别瘆人,他这会笑得更灿烂了,一边还伸出手,想摸我的头,我被吓得当场就大哭起来。
老头的手停在半空中,皱着眉头问我:“你哭什么?我又不是鬼。”
我这么一哭一闹,聚在老王家门口的人就纷纷来到了天井。
第一个来到天井就是许阳他爸,他赶紧把我抱了起来,然后就冲着老头吼:“你干什么?”
老头一脸无辜的表情:“我没干什么啊。”
“你没干么?没干么孩子被你吓成这样?”
许阳他爸朝老头喊话的时候,天井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住光明村的大家都走得很近,不管是上班还是生活,都容在一个小圈子里,虽然邻里之间也会为了一点鸡毛蒜皮拌嘴吵架,可不管谁家遇上了事,为你出头的,总归还是这些邻居街坊们。
老头估计是见人多了,怕吃亏,叹了口气,扭头就离开了光明村,临出大门之前,还喃喃地说了一句:“唉,有缘无分,强求不得啊。”
没人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也懒得去猜。
老头走后没多久,警察也撤离了现场,最终,老王的案子被定性为普通的一氧化碳中毒事故,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光明村里的生活又渐渐变得平稳起来。
大家都觉得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就从那以后,从小没生过几场病的我,身体却变得特别虚,几乎每隔几个星期就会生一场病。
刚开始生病的时候,无一例外的都是先肚子疼,然后就开始感冒,到后来简单的肚子疼变成了急性肠胃炎,不止腹泻,还呕吐,几乎吃什么吐什么,小感冒也变成了高烧。
看着我从一个小胖墩变成了皮包骨,可急坏了爷爷,有一次竟然烧到了42度,后来的事情我大多也只是有一点模糊的印象,只记得许阳他爸开着厂里的面包装车,拉着我和爷爷到医院输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的医院,路上我就睡着了,连扎针的时候都没醒过来。
不过有件事我记得很清楚。爷爷抱着我走出光明村的时候,我的脸就靠在爷爷肩膀上,视线正好能看到一户人家的窗户。窗户里的光线很暗,可我却很清楚地看见,一个穿着土黄色棉袄的老太太站在窗户边上盯着我看,她的头是全白的,身材格外的消瘦,佝偻着背,脸上的皱纹很深很深,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颗枯死很久的老树。
我能看到她的脸,却看不清她具体的长相和表情,只是觉得她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好像还冲着我笑。
当时我脑子都被烧成浆糊了,也没多想。直到后来我才想起来,老太太出现的地方,恰好就是老王家。
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了,我在医院里睡了好几个小时,这会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当时的感觉,像被人用绳子困住了身子,用布条塞住了嘴,我心里又害怕又着急,这时候我就看见屋门被人推开了。
门被推开的时候,却没出一点声音,而且我感觉那门看起来飘乎乎的,好像没有一丁点重量似的。
门还没完全打开,那个穿土黄袄子的老太太就进了我家,她走路的时候两条腿根本不动,就跟阵风似的到了我床跟前。
她到了我旁边之后,就拿手指头不停地戳我的额头,她的手冰凉冰凉的,而且手指甲特别尖,每次她碰到我的时候,我浑身都能感觉到一阵寒意,额头上还针扎似的疼。我怕得要命。
那个老太太戳着我的额头,还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呲牙咧嘴地冲我怪叫,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就是感觉那声音跟老乌鸦叫似的。
直到早上五点半的时候,我们家的老挂钟出一声钟响,老太太像受到了惊吓一样,猛地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之后就气冲冲地走了。
她这一走,我突然感觉身上一阵轻松,爷爷来到我身边,看了看我的额头,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记得我四五岁的时候,爷爷给我和许阳讲鬼故事,说:“活人身上的阳气重啊,鬼物一般不敢近身,但有时候也有例外,不过就算有人被鬼物盯上了,它们也不会直接害人,而是用它们的阴气,不断侵蚀活人身上的阳气。厉害点的鬼,还会在人身上留个印记,就是告诉别的鬼,这个人已经被它占下了。”
话说,光明村有一个人叫王翰,腿脚有残疾,这些年一直没娶上媳妇,日子过得很苦。
一次,爷爷敲响了木栅栏似的院门,过了很久,王翰才一瘸一拐地从屋里出来,一看是爷爷来了,顿时就露出了笑脸,王翰人长得憨厚,他笑起来的时候,会让人有一种特别踏实的感觉。
那时候农村的土房隔音是很差的,爷爷和王翰在南屋里聊天的声音,我都能很清楚地听见。
我听见王翰问爷爷:“到底出么事了?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心不在焉?”
其实在平日里,爷爷和王翰也没什么来往,关系不算坏但也算不上好,可那天,爷爷却仿佛急于找到一个倾诉的对象。我听见爷爷点燃了烟,他借着烟劲,就把我遭鬼的事、老王家的事,甚至是老王家人的死状,都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之后王翰也没说什么,南屋里响起了铺床的声音,而爷爷则点亮了煤油灯,一直写写算算到很晚。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折腾了大半晚上,又加上我的身体虚弱,这一觉,我睡得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