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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顒見劉萍進府後不見蹤影,低聲問過母親,知道是先安置在母親院裡了,才放下心來。因為在老太君這裡瞞下他受傷的事,小劉萍這個「恩人」就不好登堂入室,怎麼著要想個由子,給她安排個合理的說辭,好讓她能夠在曹家安頓下來。
織造府,前院,書房。
曹寅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臉上帶著幾分掩飾不住的笑意。
莊常在一旁看了,心裡唏噓不已。曹顒平安無事,除了曹家人,莊常也很高興。教導顧納兩月,他對這個聰慧的弟子十分滿意。曹顒之事,歸根結底是顧納之父的過錯。若是曹顒有個閃失,顧納身份尷尬,莊常也不好留他在身邊。曹顒被綁架後這兩個月,曹寅的奔波憔悴,他都看在眼中,「可憐天下父母心」。只是,眼下高興是不是早了些,莊常搖了搖頭,將通政司下線傳來的一份秘報放到曹寅桌前。
曹寅拿起來,掃了幾眼,神色鄭重起來。密報上兩條消息,一條是江北的,天地會在安徽徐州開山頭;一條杭州的,天地會內八堂發生叛亂,總舵主萬雲龍中毒敗逃後不知所蹤,其親傳弟子步竟之身故。內八堂分裂,左護法蘇洪光率領萬雲龍的嫡系三堂乘船從福州出海,刑堂堂主穆大江收攏了剩下五堂的勢力立足江南。
天地會,老大是萬雲龍,對外稱「天地會」,對內稱「洪門」,康熙十三年福建開的山頭。因行事隱秘,待到朝廷這邊有所察覺時,門人已經上萬人。曹寅之父曹璽在時,就此事曾多次上密折給康熙皇帝。君臣經過多次商議,都認為堵不如疏。就算滅了天地會,遍及江南各處的武人仍是不可勝數,還不如掌握在手中,藉此收攏各方勢力。因此,從康熙二十年開始,朝廷每年都派出一定數量的密探滲入天地會。二十年下來,原本行事神秘的天地會,則變得透明起來。
內八堂叛亂,說起來還是莊常的手筆,因見天地會近年發展迅,有往江北發展的趨勢,他就與曹寅商議後策劃了此事,被萬雲龍掌斃的步竟之就是最早加入天地會的密探。原本,想著讓步竟之趁機掌握天地會大權,清洗其中的反清份子,將天地會變成朝廷的在野勢力。沒想到事不如人願,天地會雖受損,但密探中身份最高的步竟之斃命,如今掌握實權的穆大江正是「反清復明」的狂熱份子。
真是麻煩,曹寅揉了揉額頭,問道:「外八堂呢,可有什麼消息?」
天地會內八堂雖然儘是骨幹,但是人數不多,若是亂也波及不廣;若是牽扯到外八堂,就複雜了。天地會外八堂分布在南方八省,堂內所轄門人十萬眾,若是失去控制,地方動盪是難免的。
莊常嘆了口氣:「說的就是外八堂,浙江堂歸附穆大江,蘇州堂被穆大江剷除,湖南堂銷聲匿跡,湖北堂歸順朝廷。兩廣與雲貴四省距離太遠,還沒有消息傳出來,不過雲貴堂堂主都是朝廷的人,應該亂不了。」
「湖南堂,吳天成!」曹寅念著這個名字,算明白莊常為何嘆氣了。湖南堂堂主吳天成是萬雲龍養子,在天地會中聲望僅次於萬雲龍與蘇洪光,其所轄的湖南堂實力為外八堂之,管理最嚴密,通政司派去的密探多年來始終進入不了湖南堂內部。湖南堂銷聲匿跡,脫離了朝廷掌控,這怕是大麻煩。
「江南不太平啊,京城牽扯太多,下邊又如此不安穩,以後有你我費神的!」莊常摸了摸鬍子道。
曹寅點了點頭,此次康熙皇帝借曹家之事罷免了江蘇巡撫哈占與杭州知府石國柱,其中自有深意。哈占是明珠的學生,算是大阿哥一派,石國柱是太子的姻親,自然是太子派。兩人在江南官場極盡拉攏之事,為各自主子盡力。雖說去年大阿哥的母舅明珠罷相,但大阿哥早前隨同康熙西征,戰功顯赫,在三年前皇帝分封皇子時被封為多羅直郡王,勢力遍及朝野。太子始終提防長兄奪嫡,在外叔祖索額圖的支持下,在朝中地方大力發展黨羽,與大阿哥明珠一派抗衡。
想到江南變故,曹寅與莊常對視一眼,同聲道:「索額圖要下台了!」
別人不知道,曹寅是最清楚明珠功績的。平定三番、收復台灣、對俄交涉,明珠功在社稷。後來,他從能相轉為權相,全國督撫出缺,必須要走他的門路才能夠謀職。六部尚書,半數為明珠黨羽。不管明珠有多大功績,其所作所為已經觸動了龍之逆鱗,皇帝當然不能夠容他。去年僉都御史郭琇參劾明珠八大罪狀,條條都能夠致明珠死罪。皇帝惱他「徇利太深,結交太廣,不能恪守官箴」,但「念其於平定『三藩』時曾有贊理軍務微勞」,認為「是非功過不相掩」,革去明珠大學士職務,讓他掛了個內大臣的虛銜。
對於明珠的際遇與索額圖的前程,曹寅雖心有戚戚,但並沒有放在心上。他一心要做純臣,只知道忠於皇帝,並不理會朝中的權利糾紛。此時,他還不知道,風雲變幻對曹家的影響。
沒到江寧時,曹顒就想著回來後要儘快找曹寅談談,他可不想再過「小曹顒」原來的日子,被老太君養在內宅,只能整日在丫鬟堆里廝混。要學的東西太多了,文的方面,武的方面,藝多不壓身,不管以後如何,總要有點真功夫才行。
回府第一日,除了在碼頭見過一面,曹顒晚飯時才見到曹寅,卻沒有機會找他說話。晚飯後,老太君讓李氏帶人送曹顒到東臥房休息,留下曹寅單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