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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節忍俊不禁,碰掉她嘴角的饅頭渣,說:「是,為了你。」
昭昧嘴巴長得很大,又咬了一口饅頭。看她吃得歡快,李素節也來了食慾,小口小口地啃了半個饅頭。吃完早餐,她們撲水洗了臉,牽著馬又踏上前程。
大當家借包袱搞了一出暗算,又怎麼可能把到手的財寶交出來,裡面金燦燦的都是誘餌,實際上沒有多少。倒是乾糧,不值錢,大當家也不心疼,真湊夠了三天。
可這天氣里,即使是乾糧也放不了多久,她們距離下一處城池還有好些日子的路程,期間免不了去村莊裡討些米水。她們一路都是這樣走過來的,第一次的時候,李素節還有些抹不開臉面,後來習慣了,向村民花錢買糧成了常有的事,她自然想不到,有一天這方法不管用了!
她們吃完了饅頭,到附近村子買飯時,發現家家關門閉戶,好像生怕有人上門。好不容易抓到一個活人,李素節見縫插針提出想要買些米水。話還沒說完,對方就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別開臉,不看人,只擺手,說:「沒有沒有。」
李素節道:「我們花錢——」
對方搖頭:「沒有沒有。」
李素節又說:「我們只買點粥——」
對方繼續搖頭:「什麼都沒有!」
李素節還想再說,對方鑽進屋子,「彭」的一聲,把她們隔在門外。昭昧動作快,想擠進去,差點被砸了鼻子。
她「哐哐哐」地踹門,門板震動搖晃,隨時都能碎掉,說:「我們又不是不給錢!」
李素節拉住她,退開幾步,說:「沒有強買強賣的道理。這家不成,我們再找找別家。」
可是找不到別家。她們在村子裡逛了一圈,沒有一家願意賣糧的,只有位娘子遞了碗水出來。李素節知道飯是沒指望了,就問她是什麼緣故。
這娘子愁眉苦臉地說:「還不是因為發了大水!現在糧價長得飛快,漲價也就罷了,就怕最後沒得吃。你們出多少錢,我們都不會賣的,不然我們吃什麼呢?」她也是一肚子苦水,開了閥就往外泄:「這附近還有流民,隔三岔五來鬧事,要是打不過,還要被搶去一些米。誰敢給你們吃的!」
李素節下意識問:「朝廷不管嗎?」
娘子立刻道:「哪裡來的朝廷?大周不是已經亡了嗎?那姓何的估摸還忙著當皇帝呢,誰來管!」
大周亡了。這是李素節早知道的事,可她那一問卻脫口而出,聽到娘子的話,才覺得有些悵然,又問:「那邢州府呢,也不管嗎?」
「誰知道呢。」娘子說:「反正流民到處都是。」
李素節再沒問下去,和昭昧走出村子,在村口大樹下歇息。燕隼也餓得叫喚起來,她們沒有吃的,只能把它放出來自己覓食。它飛不起來,就顛倒著兩條腿四處溜達,偶爾蹦幾蹦,這裡啄一下,那裡啄一下。
昭昧見燕隼都能找到吃的,更煩躁了,說:「乾脆去搶吧。她們打不過我。」
李素節搖頭:「那不成了強盜?」
昭昧的肚子咕咕作響,她說:「可我們都吃不上飯了!」
像被傳染了,李素節的肚子也咕咕地響起來。她按了按,說:「先忍忍吧,我們再去別的地方看看。」
昭昧嘀咕:「肯定也沒有吃的。」
雖然這麼說,但歇夠了,她們還是拖著兩條腿往下一個村子去。這一走又是大半天,到了下個村子,情況一模一樣。
昭昧跌坐在地上,一言不發。
李素節看出她在生氣,抿了抿唇,說:「就算附近村子裡沒有吃的,進了城總該有。再堅持一下,我們快到縣城了。」
昭昧說:「再等一天,不然我就去搶。」
李素節沒有反對。
再次踏上前程,她們已經沒什麼力氣。好在雖然人吃不上飯,馬卻不受影響。只是她們沒有力氣控制韁繩,不敢跑,只能走,一人趴在馬背上,一人在下面牽馬。輪到昭昧時,她抱著馬脖子磨蹭,再次說:「幸虧我當時要了一匹馬。」
一天過去,她們依然沒有見到縣城的城牆。昭昧想去搶糧,可是以現在的狀態根本搶不動。在河邊休息,她從馬背上滑下來,靠樹癱著,徒勞地喊:「餓……」
李素節也餓,說不出安慰的話,掙扎著爬起來,到河邊看了眼。
她們走著流民走過的路,一個果子也沒見著,一條大魚也沒見著,河底只有小魚,小得透明。
李素節把包袱拆開,包袱布抖進河裡,攏起來一撈,水都濾出去,布兜底下剩一層小魚,統共只有一撮,如果過了火,能直接燒成灰。
她示意昭昧攤開掌心,把小魚灑到手裡,又回去撈,撈出一層,比剛才還少了點。
昭昧突然把小魚甩了出去:「我不吃!」
李素節坐在她旁邊,說:「多撈幾次,總能——」
「總能湊上一口!」昭昧大聲說:「然後生吃!」
李素節動作一滯,不知道該說什麼,慢慢在她身旁坐下。
昭昧別過臉不看她,說:「你還不讓我搶她們的糧食——我們都要餓死了。」
李素節依然不說話。
「自從出宮,就沒有個舒坦的時候。差點被追兵抓到、差點被土匪殺死,受了那麼多次傷,現在又要餓死……早知道這樣,」昭昧哽咽著說:「早知道這樣,當初還不如直接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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