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第1页)
他手上用了力,宋宜疼得倒吸凉气间,他举起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虎口上的伤早已好全,伤痕渐渐消退,但还留着一丝浅浅的痕迹,是当日在含元殿,她死命咬下的,他们这一段缘分真正的起始点。
他一字一顿道:“宋宜,你欠我的。”
“好啊,欠就欠了。”
宋宜冲他笑了笑,“你记得出京也要好好做官啊,别再这样刚直了。不过出了京,升迁之后,你也会是当地的大官,不必这样看人脸色了。”
“我保证刘昶不会再小心眼针对你。可日后,你若还要对付他,我们……可就是敌人了。”
她尾音轻轻上扬,好似在随口开玩笑,可这到底是不是玩笑,二人心知肚明。
沈度沉默许久,放开她,吐出一个字:“滚。”
宋宜沉默地开了门,灵芝赶紧过来扶了她,她在灵芝嘘寒问暖的杂音里,仰头望了一眼门口这株梧桐树。
枝繁叶茂,亭亭如盖,却在雨中独自萧索。
这株梧桐树在夜里迎来了它今日的第二位客人。
褚彧明拎着几坛子酒不请自来,被门房拦下:“大人说今日不见客,还请回吧。”
褚彧明胡子一翘,伸手把他往边上拨:“去去去,我还不信这小子敢拦我,我来给他送礼。”
门房懒得同他废话,将门往外阖,老顽童“嘿”
了声,将他往边上一撞,自个儿溜了进来:“别追了啊,你要追过来,我就告诉那小子是你放我进来的。”
门房吃了瘪,将门关上,褚彧明已经到了书房外,平素这个时辰沈度一般都在书房忙活,但今日书房未掌灯。他犹疑了下,往后院去,走了没两步,又折返回来,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
里头安安静静,但他却直觉里头有人,径直推开了门,借着庭院里的黯淡灯光,他看见沈度枯坐在书桌前,他再敲了敲门,沈度看他一眼,没出声。
褚彧明进了屋,将那几坛子酒往桌上一放,开始数落:“我说你小子,是你求着我帮忙,我把大礼给你送上门来,你居然还不理不睬,我看你是翅膀硬了。”
他说着从怀里开始掏东西,边掏边盘算:“这东西递上去,靖安侯暂时也得安分些时日,老宋那边再施点压,应该不是难事。”
沈度依旧不吭声,他“嘿”
了声:“我说你小子,不是刘昶还要我帮你解决吧,你都盯了他好几年了,不带这么折腾我这把老骨头的。”
他眼尖,瞧见沈度身前那本折子,亲自掌了灯,趁机一把抓过草草阅了一遍,问:“都有实据?那够刘昶受一阵子的了,只是怕陛下易储的心思不强,你再度针对他,也会置你自己于险地。”
沈度抬眼默默看他一眼,冲他摊手,褚彧明白他一眼,将折子扔回案上:“行行行,还你。还能给你吃了不成?看一眼都不行。”
沈度无言地将折子捡起来,往火舌上一递,褚彧明错愕之下直接拿手去抢,碰着火又弹回来,骂骂咧咧:“你没事发什么疯?”
沈度眼见着折子燃了一半了,才开口:“她择了刘昶,不必费神了。”
褚彧明怔在原地,好半晌才问:“不是,我瞧着那丫头如今对刘昶也没什么心思啊,有误会?”
沈度将那折子随意往地上一扔,平静道:“没有。她同刘昶日后可就是一荣俱荣了,我总不能去对付她。”
褚彧明愣了好一会才道:“我说怎么回事呢,宋珏今日亲自上了道折子,要将你外放出京。要不是你是御史台的人,怕是连折子都不用上了,吏部自个儿就能随随便便将你弄出去。”
他看着那折子燃烧殆尽,渐渐归于无迹,不确定地问:“那丫头知道了?”
沈度点了点头,褚彧明叹了口气,拉他起身往桌边一坐,将酒坛子打开:“本来是拎来恭贺你得偿所愿的,罢了罢了,送你送你,喝了也好,泼了也罢,别闷着。”
沈度接过来,他开了另一坛,喝了口,长长叹道:“老宋家这丫头原来也是个心狠的,我倒看走了眼,选了刘昶也就罢了,还要将你逐出京。她既然知道,也该清楚这是你多年的念想了,竟然要一刀切断。”
“她本是个凉薄人,我一早便知。”
沈度沉默着喝了口,将酒坛子往院里一砸,“无事,不怨她,错在我,当初不该心软。”
褚彧明在身后看了好一会,重新开了坛酒:“宋珏亲自上的折子,陛下就算对你有几分青睐,也总得看看定阳王府的面子,犯不着为了你和老宋生了罅隙。要我帮你一把?我若出面,将你留下也不是难事。”
沈度摇头:“无妨,不坏她的好事,让她安安心心嫁了人再说。”
沈度被褚彧明拉着灌酒的时候,宋宜换了宫装,站在门口望了一眼天际,到夜里,这下了一天一宿的雨总算停了下来,地上还散着湿气,空气中漂浮着泥土的腥味和新生的闷热,她叹了口气:“这雨还没下完呢。”
灵芝有些心不在焉,她方才为宋宜换外衣的时候,看清了她锁骨上的伤和衣服上的血渍,心里七上八下,一时没听清她在说什么,随口接过话:“县主要出去?”
宋宜觉出她的不对劲来,默默看她一眼,却懒得追究,轻轻笑了笑:“是啊,雨停了,好时候。今夜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备车吧。”
她这话说得稀奇古怪,灵芝却没心思追问,领命退了下去。
灵芝方走,宋嘉平已到了她面前,自她年纪稍大些,他已七八年没到过她院里,她愣了愣,才道:“正说再立会儿便去找爹。”